最近臺灣某上世紀四十年代生人的名嘴寫了篇“社會對不起年輕人”的文章,引起社會廣大回響,討論層次已從“高房價害得年輕人不敢奢望前途”的因果舌戰,升級到社會主義vs.自由主義的思想對抗。臺灣《工商時報》9日社論說:我們無意介入正反辯,因為罵當局的言論已經夠多;況且當局該大或該小,是個復雜糾結的課題,無法像宣告絕對真理般鐵口斷定。
我們比較擔心的,是年輕人面對未來的態度,如果任由失敗主義蔓延,等于未戰先降,不論藍綠誰當家,臺灣前途都堪虞。因此,我們要特別提醒,年輕人固可不斷將臺當局當成“出氣筒”,但怨天尤人無法解決個人困境。不管社會對不對得起你,都不能成為自己不努力的借口;不管時代再怎么變,自己要為自己負責,這才是不變的真理。
時代當然不斷在變。距離美國已故總統肯尼迪發表“不要問國家能為你做什么,要問你能為國家做什么”的傳世名言,忽焉已過了53年。這段旨在激發美國人愛國情操的就職演說,曾經膾炙人口,但今人讀之,若不能回到冷戰的歷史脈絡,而僅就字面很難理解。
我們之所以強調回歸“歷史脈絡”的重要性,實有感于當前有關世代剝削的種種爭辯,不是建立在“同情理解”基礎上,而是建立在“欲加之罪”的想像上。被指為剝削階級的四、五十年代生人,仿佛打從一開始就是既得利益者,從不曾面臨事多錢少離家遠的人生挑戰,衣食俸祿皆不費吹灰之力得來。尤有甚者,若干四五十年代的名嘴高唱“原罪說”,自認對不起下一代,更壯大了“世代剝削論”的正當性。
身為在困頓年代成長的過來人,多數承擔不起“原罪說”。撇開任何時代都會有的權貴階級不談,若我們回歸“歷史脈絡”,屬于戰后嬰兒潮的四五十年代生人,成長階段被父母“照豬養”;食指浩繁的家庭,經常兄姐代替父母職,犧牲個人學業造就弟妹成材;人生的迂回曲折,又豈是他們在青少年期所能預見?如果不幸是個孤女或孤男,只求能在加工出口區或家庭工廠謀生糊口,又豈敢計較起薪是幾千(新臺幣,下同)、工作符不符合興趣?
換言之,多數四五十年代生人在入社會之初都不是人生勝利組,但他們大多堅持與惡劣環境拚搏的精神,就像臺語老歌《孤女的愿望》所描述:“假使少錢也著忍耐三冬五冬,為將來為著幸福甘愿受苦來活動,有一日總會得著心情的輕松。”彼時的社會有比較對得起彼時的年輕人嗎?顯然沒有!但,何以困頓年代能激勵人心樂觀向上,到了物質豐饒的當代,反而充斥著失敗主義?
首先,四五十年代生人這一代還是犯了錯,但錯不在認真工作,為自己賺進“五子登科”的倒吃甘蔗人生,而是錯在“愛之適足以害之”的寶媽/寶爸心態。他們在當兒女的階段,秉持“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等到自己當了父母,又秉持“天下無不是的子女”。基于補償心態,他們對子女呵護備至,可以容忍自己的第一分工作學非所用且待遇微薄,卻不能忍受苦心栽培的子女竟面對“事多錢少離家遠”的社會初體驗。例如某博士級“立委”就曾為其精通多國語言的女兒叫屈,并宣稱女兒與其過勞賺不到兩萬,不如回家靠父母養。
問題是,父母就算“扶上馬送一程”,也不可能庇蔭一輩子,如不及早放手,兒女又如何學習獨立?就某種程度而言,四五十年代生人的三明治處境其實是自作自受。誠如有識者分析,四五十年代人對下一代的未來,做到最少的是“價值的傳遞”。正因為四、五級沒有將“相信自己、感恩別人”的美德傳遞給下一代,子女才擺脫不了失敗主義與世代剝削論的糾葛。
其次,媒體與網絡形成共犯結構,制造太多負面的假議題與假困境。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22K,仿佛年輕人再怎么努力也擺脫不了22K魔咒。但試問,歷來大多數的社會新鮮人,誰不是從相對較低的薪水起步,然后靠著認真努力,為自己爭取升遷加薪的機會?
此外,輿論也擅長營造“年頭大不如前”的困境論,將低薪低就歸罪于時不我予,而非個人眼高手低。但試問,以今日臺灣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政經情勢,個人處境真的比不上從前嗎?如今被奉為宅神、刀神的意見領袖,在網絡世界快意暢行,又豈是當年在加工出口區孜孜矻矻的女工們所能奢望?
真要講困境,現在年輕人的處境會比從烏克蘭逃到美國的年輕人差嗎?這些逃難者中的一位,創辦了即時通訊軟體WhatsAPP,剛與臉書創辦人查克柏格簽下190億美元的超級并購合約。證明了夢想與企圖心有多大,成功也就有無限的可能;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會成功。所以,不要再問社會能為你做什么,要問你能為自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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