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世界政策雜志》季刊2009年夏季號文章,原題:東方體系正在崛起?
問題不再是中國、印度和亞洲的崛起是否將影響世界政治,而是力量和影響向亞洲的轉移將如何改變全球事務。國際政治預言家研究中印的發展軌跡,大多數觀察都集中在亞洲實力的增長可能如何影響國家物質力量的分配和使用。
力量很重要,但國家間政治還涉及理念的競爭。力量和理念的相互作用決定了和平、外交和戰爭,影響著人類的安全和福祉。由于力量向東方轉移,亞洲的喜好和理念影響世界政治的機會比以前更大,有可能代替西方主導的普世原則。也就是數百年來所謂的“威斯特伐利亞”(westphalian)和“后威斯特伐利亞”概念,形成新的“東方體系"(Eastphalian)。
在現代國際關系史上,大部分時間里西方力量和理念都占據主導地位。在三個半世紀前就《威斯特伐利亞和約》進行談判的歐洲人很難想像他們打造了最終囊括全球的體系。在三十年戰爭結束后,歐洲建立了主權國家,每個國家都控制自己的人民和內部事務。
從這個結構產生了主權,主權國家平等、不干涉別國內政等原則。西方力量和理念主導世界事務的這種模式一直持續,甚至在西方國家為了推行民主、市場經濟和保護人權而開始背離威斯特伐利亞原則時也是如此。
西方在二戰后極明顯地采取了該種后威斯特伐利亞策略一一這是在西方力量和理念至高無上的國際關系結構中的一個有歷史意義的變革。中印作為大國的崛起以及亞洲作為影響力中心的崛起,讓亞洲國家有了在世界事務中發言的機會,而不受西方喜好的左右。
亞洲所支持的理念中如今仍具有生命力的是中國、印度和緬甸1954年首次共同提出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由于亞洲國家大都經歷過帝國主義殖民統治,因此五項原則在那里獲得普遍支持,而且至今仍頗有影響力。維護主權、互不干涉、政治平等以及經濟互惠被認為是亞洲外交的特點。
許多亞洲國家在成功地融入區域和全球經濟后,仍很好地維護了主權、互不干涉和政治平等的原則。這種對五項原則的一致認同,使這些原則成了處理國際關系的亞洲體系的基石。五項原則本身是十分保守的。中印都愿做保持現狀的大國,希望能維持讓自己在政治經濟上得益的國內、地區和全球秩序。這種心態從它們積極參與從世貿組織到20國集團的各種大國組織就可以看出來。
亞洲對主權和不干涉政策的強調.與美國和歐盟的干涉主義思想形成了鮮明對比。美國和歐盟的戰略,以推廣自由民主為中心,包活干涉別國內政.并尋求政治,經濟和文化的均一化。冷戰結束后,美國一直不遺余力地在全球推廣民主,在東歐的共產主義國家是通過經濟和軍事援助,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則是通過侵略、占領和政權更迭。歐盟則要求所有成員都是保護民權和政治權的民主國家.還對其他國家提出了越來越多的政治、經濟和人權等方面的要求。
美國入侵伊拉克、北約未能穩定和重建阿富汗、全球反恐戰爭中充斥的侵犯人權現象,以及西方導致的全球經濟危機.都給了美國和歐盟處理國際關系的方式當頭一棒。這些西方自找的麻煩.使得其他國家和地區不在那么害怕西方的權威,也不再那么能接受西方推廣的理念了。
在這種情況下,亞洲的東方理念就很供了一個更好的選擇。亞洲處理國家和地區安全的做法,使得各國能在不出現大規模沖突的情況下實現權利更替。亞洲國家在應對新出現的挑戰時—像非典疫情和禽流感等--也有不少成功的合作經驗。簡言之,保守的東方理念提倡根據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在國家間進行廣泛的外交活動與合作。
從實踐來看,五項原則在大多數亞洲國家并沒有產生孤立主義傾向。合作與統一行動是經常性的,但這種合作針對的都是共同遇到的特定問題,而不是為了傳播一種普遍的政治、經濟和人權模式。隨著世界政治中權力的競爭加劇,各國紛紛選擇自己的陣營,東方理念可能更具競爭力。
保守的東方體系觀點在亞洲以外可能也會很有吸引力并且適于輸出。中非合作論壇就把五項原則視作雙方合作的基礎。中國在非洲國家的人類安全問題(包括缺少民主、法治和人權)上,采取“不過問”政策。這樣做的不僅是中國。印度與非洲的關系也以五項原則為基礎。
中印在非洲的政策與活動當然不完全一樣,但它們所遵循原則的相似性說明,這些亞洲大國在全世界拓展利益和影響力的同時,也在輸出強調主權的東方理念體系。通過中國和印度,非洲政府獲得了附帶條件更少的資金,技術、貿易關系和政治支持。通過五項原則折射出來的亞洲勢力在非洲崛起,對西方更具說教和干涉性的勢力和理念是個威脅。(作者金舜權戴維-菲德勒蘇米特-甘古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