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一個與往常并沒有差別的周五。下午4時許,一條消息刷爆了朋友圈,3個原本在北京沒有任何聯(lián)系的年輕人,同時感到了恐慌。
這條消息后來被稱為“3·17新政”,和之后接連出臺的規(guī)定一起,被稱為“北京史上最嚴的房地產(chǎn)調(diào)控政策”。
3個年輕人中的一個,叫大強,今年是他在北京的第九個年頭。按照原來的計劃,他準備拿出這些年攢下的錢,把燕郊的房子換到市里,終結(jié)到達北京的最后30公里。
現(xiàn)在看來,這個夢想要落空了。
在北京的第一個十年,大寫著兩個字:買房
因為,根據(jù)“3·17新政”,擁有商業(yè)性住房貸款記錄的大強想要換一套北京市里的房子,要按照“二套房”的標準購置,也就是要多加10%的首付,他之前看上的一套“老破小”,“需要再多拿五六十萬元出來”,大強說,“能借的都借了,現(xiàn)在真的拿不出這個錢了”。
大強感到沮喪,“其實現(xiàn)在想想過去這9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堅持下來的,以現(xiàn)在的收入,再賺五六十萬元,不吃不喝我也需要4年,誰知道4年后的房價多高了呢?”大強說,自己再也沒有當年那種自信了,不再相信自己真的能在市里買到房,“變化太快了,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我現(xiàn)在也想不明白了,我可能真的追不上了”。
大強又想起2012~2013年,那一年,他輾轉(zhuǎn)去過幾次成都,那時他還想過在成都定居。“(成都)生活真是舒適,那時候看的房子6000多元/平方米,在成都的二環(huán),那時燕郊的房價一平方米也就六七千元”。
現(xiàn)在,成都的房子大概漲到了每平方米一萬二三千元,而他在燕郊的房子已經(jīng)漲到了3萬元/平方米。
“現(xiàn)在沒什么特別的打算了,市里可能真的沒什么希望了,我在考慮換到通州(北京市的一個區(qū))”,但是通州的購房政策要求滿足“近3年在通州區(qū)連續(xù)繳納社會保險或個人所得稅”。
“走一步看一步吧”,大強說,最近他考慮等大望路這邊租的房子到期,就回到燕郊把房子裝修一下,搬過去。“這么辛苦買的房子,怎么也得住一住。”
明年就是在北京呆的第10年了,第一個10年,他的人生時刻表被房子牢牢拴住,而人生又有幾個10年呢?結(jié)婚、生子、立業(yè),這些事都被提上了新的日程。在北京的這9年,房價年年漲,大強覺得只要是能買得起的時候,一定要果斷出手。
突然增加的首付,突然縮短的貸款年限
與大強相比,小翔和劉航的狀況更加棘手。
3月17日,他們要購入的房子都沒有進入網(wǎng)簽程序,即他們的二手房交易尚未得到北京市住建委的官方認可。這意味著,即使他們和房主、中介都簽訂了合同,但進入網(wǎng)簽程序后,他們可能會面臨新的變化。
劉航擔心,如果貸款最長年限從30年降到25年,他的月還款額有所上升,自己能否承擔得了。
比劉航受到?jīng)_擊更大的,是劉航購買的二手房的原業(yè)主。
這位業(yè)主賣房是想以小換大,以遠換近,這也是北京郊區(qū)很多業(yè)主的訴求。他想拿賣房錢,去付北京城里的一套學區(qū)房的首付。定金也已經(jīng)交了。這位業(yè)主說,他要買的學區(qū)房的業(yè)主也面臨同樣問題。他們就是被俗稱為“連環(huán)單”的其中兩環(huán)。
“3·17新政”出臺后,這個房主買的住房算作非普通住房,首付要達到80%。
賣給劉航房子的業(yè)主說,他很難多出首付買入看中的房子,也擔心劉航何時能把全部購房款匯入他的銀行賬號。因為銀行回復,貸款何時發(fā)放,尚不能確定。他們推測,“連環(huán)單”的下一環(huán),也可能會面臨同樣的窘境。
劉航和小翔各自去詢問中介,中介回復他們,要等北京市住建委和銀行的進一步回應。
3月17日晚上,小翔找了幾個朋友出來聚聚。在飯桌上,大家紛紛祝賀他,房子買得及時,房價也漲了不少。他只能笑笑,把話題岔了過去。
住月租300元的床位,5年攢20萬元只為買房
明年,就是大強來北京的第10個年頭了。回想過去的“拼房歲月”,大強不覺得苦。
“地下室太貴了,我租的是床位,300塊錢一個月,七八個大老爺們兒住一間”,大強笑了笑,“我覺得大家住一起挺熱鬧的”。2009年,他建筑專業(yè)畢業(yè),從河北滄州老家輾轉(zhuǎn)來到北京,“剛開始實習那會兒,我覺得我一定會離開北京的,因為房價太貴了,這座城市和我好像沒有什么關系”。想法的轉(zhuǎn)變是在2011年,從事建筑設計工作的他,年薪已經(jīng)漲到十四五萬元。
那一年大強26歲,他拿著一萬多元工資,住著月租300元的床位房,每月餐飲、交通、應酬等開支加起來不超過1000元。“我要攢錢,我對自己設定的目標是先攢20萬元,如果我去住大房子,我攢不到這個數(shù)的。”
攢錢是為了什么?“買房啊!”從2009年到2013年,為了這個信念,大強住了4年床位房。2014年,他終于買到了房。
大強的房子在燕郊的南城,屬于河北省三河市,但在大強看來,這已經(jīng)算是實現(xiàn)了“留在北京”的念想,因為燕郊距北京只有30公里。
作為一名計劃性極強的處女座,大強買房時選擇的是小區(qū)和周邊設施都比較完備的一套小三居,最小的臥室還可以改成書房。“選擇這樣一套戶型,是因為我還想最終在北京市里買房。能夠在郊區(qū)買房的人,一般都會選一個環(huán)境好一點兒的,適宜居住的房,我就按這個標準選。這樣將來賣房,也好賣一點兒。”大強說。
2014年,他靠著沒日沒夜地繪圖,終于攢到了20萬元,加上家里支持的10萬元,湊夠首付30萬元,再加上30年按揭貸款,購入了一套總價99萬元的88平方米的房子。即便是燕郊,那一年的房價也已經(jīng)是1.1萬元/平方米了。
至今,大強仍能清晰回憶起買房那一天的情景,他從市里坐815路公交車去看房。“當時對于房子其實不太了解,到現(xiàn)場才發(fā)現(xiàn)大家搶房跟搶大白菜一樣。”
后來大強瞄準一套戶型和樓號都還不錯的房,“我立刻給家里打電話,我媽媽接的,我說媽你給我匯2萬元付定金。”大強說,“我媽什么都沒問,說你別掛電話,你爸已經(jīng)在轉(zhuǎn)了,應該很快能到賬。”
雖然錢很快到賬,但大強看中的那套房還是被別人搶走了。最終他買到了同一個小區(qū)的另一套房。大強踏實下來,他仍然繼續(xù)在市里租房工作、生活。經(jīng)濟壓力減小后,他也不再租床位,與人在大望路附近的老舊小區(qū)里合租一套房。
雖然是與一對夫妻合租,但當被問到“自己住一間房是什么感覺”時,大強使用了一個詞,叫做“奢靡”。在他看來,在這座城市的“奢靡”就是“自己住一間房,可以用來做錄音棚,拍東西,當工作室,可以抽煙、喝酒,點外賣”。
那時的大強覺得生活是有奔頭的,充滿希望。
“等我繳納滿五年社保,再存一些錢,我就可以在市里買一個小戶型了”,大強用了一個詞形容了自己過去4年的工作狀態(tài)——“沒日沒夜”。“跟朋友聚會時,突然接到甲方通知回公司改圖是常有的事兒。”
去年年底,他拿到一筆可觀的年終獎,也瞄上了一套房,雖然戶型、環(huán)境都不令人滿意,但畢竟是在市里,是他9年前就想要的生活狀態(tài)。“首付要拿近300萬元,雖然這幾年積蓄基本都還了貸款,可是燕郊的房子漲了很多,差不多能湊夠首付。”
在大強看來,換房這件事非常緊迫。然而現(xiàn)在,他的換房夢只能擱淺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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