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通幾乎到了逢美必反的境界,肯尼迪有問題,9·11有問題,尼克松有問題,小布什更是罄竹難書,他還諷刺奧巴馬是一條蛇,說著溫柔的話,做著殘酷的事。
很多年前,看到美國大片《生于七月四日》,我緊緊托住下巴沒讓它掉下來。本來想看的是戰爭片,影片開頭也很過癮,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但接下來劇情逆轉,戰爭英雄淪為傷殘軍人,輪椅上度過畸零人生,后加入反越戰的洪流?唆斔钩吨约合鹌そ钜粯游s的小雞雞怒吼的情節,在我腦海中掀起了一場地震,開始反思所有戰爭。
去年閑得無聊,喜歡上了“打片”,從《拯救大兵瑞恩》《第一滴血》到《野戰排》,看《野戰排》本是沖戰爭去的,沒想看得窩心,也讓我失去了對“打片”的胃口。這次研究了下導演,認識了奧利弗·斯通,一位美國老左。
奧利弗·斯通大學上的是耶魯,與小布什同班同學,中途輟學參加了越戰,兩次負傷后歸來,又回爐上大學,成了馬丁·西科塞斯的高徒。那場戰爭沒讓斯通坐上輪椅,但讓他成為反戰者,以及一切政府的反對者。
斯通幾乎到了逢美必反的境界,肯尼迪有問題,9·11有問題,尼克松有問題,小布什更是罄竹難書,他還諷刺奧巴馬是一條蛇,說著溫柔的話,做著殘酷的事。他跟歷史學家合寫了一本《奧利弗·斯通訴說不為人知的美國史》,向全世界揭露美帝國主義的丑惡嘴臉。美國政府拿他沒辦法,他在美國民間威望很高,堪稱勞工階級代言人。
如果早生幾十年,跟馬克思同一個時代,斯通當個共產國際美國分舵的領袖還是夠格的。即使現在,根據斯通專注反美三十年的革命表現,稱他一句“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也不過分。另一個老朋友是埃德加·斯諾,都是斯字輩。
如果這都不算愛,讓我們看看斯通去年廣島炮轟安倍晉三。他召開新聞發布會,敦促日本向中國道歉,說日本是出去尋釁滋事的孩子,惹上麻煩就跑回來找大哥,說釣魚島問題是美日陰謀,說美國是一條惡龍,而中國不是。咱新聞聯播都播了斯通的發言,這是白求恩才會有的待遇。我都想建議外交部把斯通弄過來當發言人。這樣一位革命同志,如果不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愛國青年都不答應。
也許是有關方面聽到了我的呼聲?這次北京國際電影節還真把斯通請來了,結果,我勒個去。
不解風情的斯通老師,肯定是個不按劇本拍片的導演,當大腕們暢想中國市場有多大,斯通卻把自己想拍“文革”電影等私事拿到臺面上說。讓看著《低俗小說》《兩桿大煙槍》等電影長大的導演寧浩直言:“斯通這是在挑事。咱老憋著去拍美國9·11他們樂意嗎?”期待寧浩去拍一部9·11。
看來老朋友遇上了新問題。斯通這種人,就像魯迅文章里寫的,人家生了孩子,大家都去賀喜,結果你非說這孩子將來要死的。電影節就是個大party,斯通當真了。
不過細琢磨斯通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對“文革”的歷史定論,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經定了調子,贊美不行,批評是可以的!盾饺劓偂氛f“文革”,《霸王別姬》《活著》這些經典電影說“文革”,張藝謀五月上映的新片《歸來》也跟“文革”有關,梁曉聲的《今夜有暴風雪》《年輪》都說“文革”,姜文《陽光燦爛的日子》也說“文革”。我們說得,怎么斯通就說不得呢?
有一種說法,“文革”是膿瘡、家丑、歷史舊賬,否定“文革”就等于否定一切,最好忘掉算了,大家抬頭向前看。其實越是膿瘡,越需要揭開瘡痂,清理傷口,放在陽光下消毒,才能讓它好起來。
對于斯通的話,是一個老朋友的善意之語,我們應該有寬廣的胸襟和高度的自信,來對待朋友,看待歷史。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一點還是能分清的。老朋友不可欺,諱疾忌醫要不得啊。(潘采夫 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