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是九十四年前魯迅先生的雜文。我讀過多遍。近來看完北京衛視“一起唱吧”節目,再讀,有另類理解:魯迅先生沒有寫出“現在”為父之難,之累,之無奈。
從“一起唱吧”節目,我頭回聽說了歌手汪峰曾是個極為叛逆的孩子。父親是海政歌舞團的長號演員,希望汪峰能像他一樣,但汪峰喜歡上了搖滾。在父親印象中,搞搖滾的就是頹廢、放縱、“流氓阿飛”。他十分討厭汪峰的長發,逼他剪掉,汪峰不但不剪,反而燙了;同桌吃飯,父親看到眼前兒子那毛茸茸的一團頭發,快要蘸到飯碗里,就無比憤怒;父子同行,穿著軍裝的父親命令兒子跟他保持十米距離。后來沖突升級,汪峰被趕出了家門。父親去世后,汪峰覺得愧對父親。每次出國,都帶上父親的骨灰(父親一生未曾出國)。
汪峰的父親,很難,難在哪?難在無法與兒子溝通。自己是搞音樂的,兒子也搞音樂,但就是沒有溝通渠道。你說向東,他偏向西,如果他們不是父子,也許關系很好,很融洽。但是,他們是父子,相看兩厭,咫尺天涯。
汪峰的父親,很累,累在哪?累在心,累在幫不到點上,無所適從。汪峰的爸爸,作為一個老音樂人,絕對想幫兒子,讓他少走彎路。汪峰中央音樂學院畢業后,進入中央芭蕾舞團交響樂團擔任中提琴手。父親非常高興。可是汪峰遲到早退,心不在焉,只迷戀搖滾,最后被除名。當爸爸的多么傷心。當爹的,好心好意,想當兒子拐杖,兒子說:滾開。
父親,在兒子看來,是必須搬掉的絆腳石。父親難道就那么討厭嗎?就那么水火不相容?說不清。父親呢,只有痛苦,憋屈著。
父子是一對敵人。最終,還是汪峰對了。
魯迅寫《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的時候,38歲,他還沒當父親。他沒有孩子叛逆的經歷,沒有當父親的經歷,也就體會不到當父親的尷尬和無奈。盡管在文章中他說“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從此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可是孩子呢,不買賬,不希望你“肩住了黑暗的閘門”,他們愿意自己扛。他們想按照自己的方式走。
汪峰現在帶著父親的骨灰滿世界跑,這個舉動,有懺悔的成分在。可是,對父親而言,又有什么意義呢?
魯迅去世時,兒子7歲,還不到叛逆的年齡。這是魯迅的“幸運”,卻是兒子的傷痛。
我8歲失怙,沒有機會叛逆,沒有來得及討厭父親。這是父親的“幸運”,是我的傷痛。
父親難當,獨生子女的父親更難當。我現在當了父親,面對自己的孩子,當他挑戰我時,我很困惑,有時覺得很多余,只有很沮喪地遷就。汪峰的父親大概也如此吧。
我真不知道現在怎樣做父親。但一位朋友說:你無權去阻止兒子走彎路,你能做的,就是在彎路的盡頭,等著他,撫慰他。還有,兒子走的不一定是彎路,但那是他選擇的路。
觀星背景
近日,汪峰攜樂隊做客北京衛視《一起唱吧》節目,在完全按照演唱會標準搭建的舞臺上演唱了《春天里》、《北京北京》、《怒放的生命》、《光明》、《飛得更高》等八首經典歌曲。在節目中,穿插了汪峰的叛逆經歷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