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子彈飛》劇照
姜文的才氣早已得到大家的公認。《陽光燦爛的日子》顯示出導演對人物塑造與電影語言的嫻熟使用;《鬼子來了》讓人看到超真實語境下人的精神狀態的捏拿分寸;《太陽照常升起》則把人物的極度情緒、豐富的想象與有效的電影語言進行完美結合。可以說,天馬行空的想象、嫻熟的電影語言、夸張的表演以及電影中表現出的強大氣場,所有這些都被姜文表現得淋漓盡致。電影《讓子彈飛》,無疑把屬于姜文式的作者電影品質與商業電影結合得非常充分。
姜文以一種強勢力量進入了電影的敘事,主宰著影片的發展,顯得十分霸氣。《讓子彈飛》由一只鷹入畫和出畫開始。一個花錢買來的縣長,在其赴任的路上,受到伏擊,張牧之由此進入故事,成為鵝城斗法的主角,通過與邪惡敵人的爭斗展開故事的一個個情節,“鴻門宴”“堆金堆槍”等等,不斷地被逼入困境,又不斷地得以化解,最終由英雄取得勝利,卻收獲了孤獨。張牧之由姜文主演,一個體制外的孤獨英雄,也是這只鷹的隱喻。通過回環性敘事,電影把張牧之的悲哀表現得活靈活現、意味深長。《讓子彈飛》中6個兄弟之間的感覺,很像黑澤明的《七武士》,各式各樣的男性,不論是各類事件的英雄還是卷入事件的普通個體,他們都在各自價值鏈上顯示出存在的合理性。“七武士”的失落也就是張牧之的失落,一個不為錢只為兄弟、為窮人的英雄的悲涼,一個騎著馬看著遠去的昔日的英雄,以及他的無奈與容忍。在故事所設定的特定語境下,他的魅力與吸引力無法抵擋“上海”(或“浦東”)的誘惑。這也讓姜文在商業電影的訴求下,還保持著自己的堅守,用張牧之的話來說,就是“站著,能不能把錢掙了”。這是最終捕獲觀眾的關鍵所在,也是姜文心理歷程的寫照。
在姜文的敘述中,除故事的正反雙方,其余的人,包括卷入觀影活動的觀眾都是弱勢的,他們只能被動地接受縫合在影片里的種種現實諷喻與男權暗示。伴隨電影強大氣勢的是姜文個人獨特的喜劇化風格,以及對故事的掌握能力。不斷制造的敘事窘困與敘事動因的合理化突圍,使之成為近年國產電影中少有的佳作。其實,強烈的敘述最容易帶來敘事的空泛化,但導演彌補的方法是反面英雄人物的類型化表演、語以“言子兒”為內核的對白,以及重點場景中精彩的電影語言。當然,這里面還包括商業電影中對“性、暴力、笑”的修辭。周潤發的表演、葛優的冷幽默、各種特寫鏡頭的交叉使用,特別是“襲擊火車”“鴻門宴”“城樓較量”等,在特寫鏡頭、交叉敘事,音樂、舞蹈、動作等多方面,充滿想象力,表現得酣暢淋漓。這為他自己,也為“作者型導演”走入市場,提供了范本。
在姜文充滿才氣的表現中,并不是毫無缺點。即便可堪稱亮點的段落也能看到許多大師級影片的影子。如黑澤明的《七武士》和《影子武士》、北野武的《座頭市》等,英雄的悲涼、歌舞中的“堆金堆槍”等關鍵段落都有他們的跡痕。與他們相比,《讓子彈飛》在細節的構筑、鏡頭的運用、心理的精細刻畫乃至影像想象力,還有提高的空間。
對于中國電影的當下情形來說,姜文與《讓子彈飛》的意義與價值已經足夠了。但是,如果把眼光放得更遠的話,筆者更關注的是,孤獨的姜文還能走多遠。《讓子彈飛》已經成為姜文自己獨特風格的新坐標,而其類型化風格是否能得到突破,將成為今后觀眾對姜文電影的一大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