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石之瑜今日在臺灣《中國時報》刊文,對于臺灣民眾熱切關注的擁核與反核問題,發(fā)表獨到見解。
全文摘編如下:
厭惡核能不一定會反核。核能威脅地球生態(tài);連帶其它威脅地球生態(tài)的人類行為早就不計其數(shù),科學家甚至連基因都在喜孜孜的改造;能容忍基因改造的社會,豈會容忍不了核能?
哪一件事情在什么時候會引起人們恐慌或憤怒,是社會心理問題與政治問題,不是道德問題。更多數(shù)情況里,接受有立即利害攸關的專家的安撫,比如臺電的專家或“行政院”的專家,比相信能由自己來控制,在情感上更容易吸引自己。誰真的要事事檢驗,然后當下崩潰于無助及恐懼呢?
就連反核本身,都是在制造自己有可能挽救生態(tài)的迷思,借由反核的動能感,來轉(zhuǎn)移生態(tài)失控已然積重難返的殘酷。對已經(jīng)感受到恐懼的人而言,不反核,給人等死的更大恐懼。認為死之將至,但不知何時降臨的恐懼,比對核能的恐懼更巨大。反核作為目標很重要,目標的功能是讓過程發(fā)生,而過程就是生命,所以一旦參加反核,反核就是生命的內(nèi)容。
擁核一方大可以利用人們普遍對不確定狀態(tài)的恐懼,來提供似是而非的專家意見與數(shù)據(jù),給多數(shù)信息不足的民眾,讓他們聽了放心。這導致反核一方必須夸大其詞,或膨脹自我的恐懼,從而更加嚇退不想進入恐懼與不確定感的多數(shù)民眾。
所以,問民眾是否反核,即使民眾會產(chǎn)生對核能好感的實在不多,也未必想要參加反核,接著對一連串說不清的恐懼敏感起來。就像吃抗生素、美國毒牛肉、有鉛的稻米、塑化劑,講出固然會讓人立即恐懼,但是更令人講不出道理的源源不絕的恐懼,是因為影射了無數(shù)的恐懼即將遭到揭發(fā)。這時候,若有人能安撫,或逮到一個代罪羔羊加以圍毆霸凌,就可以制造人們重新取得控制的安全感,進而得到支持。
臺電的科學家也許覺得自己就是在政治不正確的一方遭受霸凌,但是他們的優(yōu)勢在于,“總統(tǒng)”與“行政院長”比較愿意聽到科學控制的神話,而“總統(tǒng)”與“院長”反映的則是群眾心理。
誰能在失控的人類生態(tài)浩劫中,給人們制造出又可以取得控制的感覺,誰就會是政治上的贏家。但是政治上的贏家,永遠不是生態(tài)上的贏家,地球不會因為反核成功而獲救,反核成功對地球帶來的生態(tài)福音,微不足道,畢竟在太空垃圾與海洋污染的災難中,少了核電站無濟于事。
是不是疏離與麻木反而才是理性的呢?這是不是如同選舉時不投票的理性,或投給不會當選的第三黨的理性?盲目相信科學家、麻木不仁、積極抗爭改造,三者的動機相同,面對的恐懼相同,只有處理方法不同,但都是合情合理的。我們之間所分享的,就是拒絕承認地球已然失控。
換言之,擁核的不真是信任科學,而是利用信任感來化解恐懼;反核的,不真是反對核能,而是利用反核的過程來重建控制感;麻木不仁的不是真的麻木,而是封鎖自己的無力感。(石之瑜 臺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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