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外媒報道,在德難民逼近100萬,德國政府日前表明將加快把不獲批準的難民遣送出境。隨著德國對難民實行“門戶開放”的政策受挫,原本聲望如日中天的默克爾正面對執政以來最大政治危機:黨內已有人在討論取代她的可能人選;執政伙伴社民黨難以接受她有關設立臨時難民安置點并重開邊界的主張;她本人民意支持率開始下滑。由于近年來默克爾和她領導的德國已成為推進歐洲一體化的主要動力來源,歐洲媒體都在感嘆,一旦這位德國“鐵娘子”被趕下臺,就意味著“歐洲的解體”。
默克爾的政治危機是歐洲領導力危機的一個縮影。歐洲“民主”演化至今卻造就了民粹的政治土壤:一旦有政治家敢于挑戰常規而做出決斷,就會遭到黨內、伙伴、媒體乃至“民意”的冷面拆臺和無情打壓。加之極右翼勢力在歐洲逐漸壯大,它們會抓住政策中“忤逆民意”的漏洞,伺機從主流政黨手中搶奪政治地盤。事關選票這一“命根子”,很少有政治家敢拿自己或本黨的政治命運豪賭。一體化與國內政治的平衡問題總是會成為歐洲政治家們的滑鐵盧。因此為了遷就也許只是少數的“民意”,歐洲領導人往往不得不以退為進或干脆知難而退,所以歐洲問題往往久拖不決、終成危機。
債務和經濟危機帶來的直接政治后果是,普遍而強烈的不安全感和失落感使得將國家利益與歐盟整體利益對立起來的“再國家化”成為與一體化并行的現象。在一體化前景逐漸模糊的情況下,“抱團取暖”和“自力更生”的心態同時滋生,政策相互抵牾。前有希臘對經貨聯盟的質疑,將來還會有英國“退歐”全民公決對一體化的重大考驗。
在“再國家化”現象背后,是正在發生的歐洲內部權力結構失衡——重組的過程。一體化在歐洲是一個由經濟到政治、安全領域遞進的過程,在地域上則是由西歐向南歐、中東歐輻射的結果,因此一個穩定、有效并以一體化為方向的歐洲內部權力平衡是歐盟權威的來源。
此前以英、法、德為核心的西歐集團通過在歐盟事務上的分工合作,基本實現了有效的權力平衡:英國在安全、外交上挾與美國的特殊關系作用突出,德國扮演經濟引擎和財富管理者的角色,法國則利用經濟上的“法德核心”和安全上的“英法軸心”居中發揮政治協調和主導作用。但債務和經濟危機顯然打破了這一平衡:德國的經濟掌控力正轉化為政治影響力但經歷曲折;法國被內部事務拖累而趨于內向;英國則干脆要鬧“分家”。同時,南歐、中東歐國家由于債務問題和安全關切也急于提升它們在歐盟層面的話語權,在大國協調動力流失的同時還產生了各區域之間復雜博弈的因素,導致歐盟內部權力結構的重組過程進一步延宕。這是造成當前歐盟層面決策無力、執行無果的深刻內因。
或許默克爾總理憑借她的威望和手段能挺過眼前的政治危機,歐盟機構也可以逐漸贏得它在處理難民危機等棘手問題上的主導權,并重新煥發活力。但如果不能對民粹主義的政治土壤進行改良、一體化不能提供更多能帶來安全感和信任感的公共產品、歐洲內部權力結構重組不能盡早到位,歐洲的領導力危機仍將繼續并不斷演繹出新的跌宕劇情。(崔洪建,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