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媒體克隆中央電視臺的 “創(chuàng)意”,滿大街逢人便問:“你幸福嗎? ”
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很隨便地回答:“幸福!”有一位倒霉的記者專撿衣冠楚楚的男性或滿身珠光寶氣的女性問:
“你幸福嗎? ”不料絕大多數(shù)被問者回答:“累死了!”“煩得很!”“不順心!”“我想跳樓!”……
記者垂頭喪氣,他采訪的一條也沒播出來。這位記者納悶:別的記者凈問些灰頭土臉的人,他們倒都說很幸福;我問的人非白領即大款富婆,他們反倒又累又煩。怪哉!他百思不得其解。
心懷滿足,懂得感恩,少些不切實際的奢望,多些高尚精神的追求,一般說,吃飽穿暖不生病,就覺得幸福了。可是在一個分配不公、貧富十分懸殊的社會里生活,窮人總是捉襟見肘,富人卻欲壑難填,沒有幾人感覺滿足,自然也沒有幾人感覺幸福。
“幸福”,聽來抽象,卻又十分具體。人們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中,在不同的境遇里,迫切追求的內容差別極大,其幸福感也自然有天壤之別。在大饑荒年代里,人人饑腸轆轆,誰能吃上兩個不摻糠不摻野菜的饅頭,就會覺得很幸福;如果一個天天被人公款請吃請喝的人,大概吃山珍海味也覺不出有幾分幸福。幸福是某種東西在最需要時得到以后的一種感覺。歌德說過一句名言:“人之幸福,全在于心之幸福。 ”心中有幸福感的人,何處不幸福?心中無幸福感的人,何時有幸福?
無獨有偶,有媒體1月下旬以來,各路記者向重慶近千名路人拋出“2013年,你缺什么”的問題,絕大多數(shù)人的回答都與物質有關,如錢、房子、車子等;有些人回答愛情、工作、時間等,雖是精神層面的匱乏,但在他們的思維定式里,同樣是因為“物之缺”直接或間接所致。另一文摘類報紙在此文下方用楷體字說道:“‘缺啥’之問回答‘偏物質’,在很大程度上表明,中國城市社會的進步,尚有很大潛力和空間。 ”
我覺得這一類提問都太“小兒科”了。不是“逼”人家說套話,就是讓人家說夢話,反正很少能聽到幾句心里話。有時編輯記者解讀也不到位。如說“偏物質”表明“中國城市社會的進步,尚有很大潛力和空間”就很虛偽,農民若問你,中國農村社會的進步,就沒有潛力和空間嗎?你怎么說?
幸福的概念是極不確定的,雖然人人都渴望與幸福牽手,卻無人能確切地完美地表達幸福的全部內容與含義。對于“幸福”的理解,完全可以用“千變萬化”或“千差萬別”來解釋。吃上大魚大肉的看見吃不上魚肉的,自以為幸福;一日三餐能吃飽飯的看見沿街乞討的,也自以為幸福;每月有近萬元收入的看見月薪兩三千元的,自以為幸福;而有班上按時領兩三千元薪金的看見失業(yè)的,也自以為幸福……幸福是什么?你幸福不幸福?誰能從理論和實際感受上說出個子丑寅卯?
人間的事,總是各有各的幸福,也各有各的苦惱,且往往苦惱多于幸福。有一本舊書記載,清代陳其元任上海青浦縣令,當時有洋人在淀山湖一帶為盜,殺死官兵數(shù)人,陳其元去處理此事,但見尸骸狼藉,只得先行收殮,再行緝兇。回衙途中,他坐在轎里“懊悶欲死”,而轎外的場面,仍是威風凜凜。途中兩位老婦人遇見官府大轎,趕忙躲避道旁,指著轎子嘖嘖稱道:“不知這人前世如何修來的?竟能這等風光! ”陳其元在轎里聽了老婦人之言,不禁啞然失笑:“我正恨今生為何修得個做這種縣令,她們卻羨慕,以為是前世修來的! ”
彼此之間,心隔著一層肚皮,就完全不可語之苦樂和幸福不幸福之心境。陳其元的例子或許過于個別,但所講的道理仍不乏普遍意義。幸福是沒有準譜的,不可捉摸,你往往不知道它是近在身旁還是遠在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