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第十屆長江韜奮獎長江系列的獲得者,今年的記者節我收獲下雙重的喜悅。常言說,每逢佳節倍思親。在今天這樣一個節日里,我內心的確有著很多的思念。
有朋友曾問我:當記者這么多年,這個職業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我想,每個記者肯定都有自己的燃燒點,而對于我,記者職業最讓我神往、讓我一直停不下腳步的是它讓我有機會走進一個又一個優秀的、高尚的、平凡而偉大的心靈之中。正是這樣一顆顆心靈,讓我領悟著生命的意義,感受著民族的靈魂。
此時此刻,我分外思念我曾經采訪過的、并給我以深刻影響的那一個個活著的和死去的人。
我想到了郭秀明——陜西銅川市惠家溝村原黨支部書記。去采訪他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一年多,是村里老老少少對他痛徹心骨的懷念,引我走進了他的世界,他讓我在這個貧窮的小山村里看到了共產黨人的光芒,他也在我心中筑起了一片精神的高地。
我想到了陸幼青——一個寫下《死亡日記》的小人物。記得當我受命趕到上海,他的生命已臨近終點,謝絕一切采訪。但身為國家重要媒體的新華社對普通人命運的關注讓他感動,他破例了。在短短幾十分鐘的時間里,他那種在死亡面前發自內心的平靜、從容、睿智與微笑,留給我一生不能磨滅的記憶。彌留之際,他從妻子的口中從頭至尾聽完了新華社播發的稿件,他笑了。按照他的遺愿,幾天后他的追悼會上,掛出的橫幅就是我們稿件的題目——“永遠的向日葵”。
我想到了張云泉——江蘇省泰州市信訪局局長。一見到他,我最想弄明白的就是,幾十年在信訪這個崗位上,每天都是做不盡的煩事、難事、窩囊事,他靠什么保持了對事業、對老百姓始終不渝的真情?當我從一位又一位曾經上訪過的人的口中聽到他們流著淚說出的“共產黨好”4個字時,我終于懂得了張云泉,這是一個為理想、為信仰而戰斗的人。通訊《愛因信仰而璀璨》,讓無數的人感受到了共同的信念。
我想到了王順友——四川涼山州木里馬班郵路鄉郵遞員。忘不了跟王順友走在郵路上的那個晚上,這位一個人一匹馬一條路在大山里走了20多年的苗族漢子,在篝火旁盡情地跳著、唱著,如醉如癡,突然他停住腳步,用手捂住臉哭了,竟泣不成聲。他說,他太高興了,今晚就像做夢,20年里,在郵路上從沒見過這么多人;他說,如果天天有這么多人和他在一起,他愿走到老死;他還說,一個人在路上太孤獨了,可是他還要走下去,因為大山里的鄉親們少不得他……在這個高原的夜晚,我終于觸摸到了我一路尋找的一顆心!
我想到了楊業功——二炮某導彈基地的司令員,一位逝去的將軍。當我來到將軍的部隊,走進一位位將領和戰士中間,我就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熔爐,每天都被一種熾熱的情感、豪邁的胸懷和昂揚的戰斗精神所包圍著,他們給我講述的每一件將軍的事情都在我心頭投下一團團火花。我被深深地感動和震撼了!第一次開始領悟到和平時期將軍生命的價值、軍人的價值。我理解了:和平便意味著軍人的奉獻,在共和國和平的大廈下,挺立著千千萬萬以犧牲奉獻為榮的中國軍人!我懂得了:和平是對軍人的最高獎賞!
我想到了白芳禮——一位蹬三輪的老人。93歲的他在近20年中,靠著蹬三輪掙下35萬元人民幣,他把這些錢全部捐給了天津的多所大學、中學和小學,資助了300多名貧困學生完成學業。而每一個走近他的人都驚異地發現,他的個人生活幾近乞丐,他的私有財產賬單上是一個零。采訪白芳禮,就如一場巨大的情感洗禮!感動、崇敬、震撼,還有無言的傷痛。如果說,我曾經對理想渺茫,面對這位老人,我重新相信理想;如果說,我曾經對高尚質疑,面對這位老人,我重新相信高尚。
我想到了吳大觀——93歲的航空發動機專家。“航空救國”——這曾是中國人民的百年夢想。他,就是為這個夢想而生的人。為中國的戰鷹裝上一顆“中國心”,這個目標就像穿越一個世紀的火焰,燃燒了吳大觀全部的生命。他沒有親手收獲果實,他用一輩子種下一棵參天大樹;他沒有親手捧得鮮花,他用一輩子披荊斬棘、點火拓荒;他沒有驕人的光環,他用一輩子托舉起一代后來者的臂膀。在中國航空發動機艱難而悲壯的起飛線上,正是因為有了吳大觀和一代先驅們的力挺千鈞、勇往直前,中國航空發動機事業才能在穿越黑暗、迷霧、險灘之后,站到世界的前臺。
我思念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我深深地感恩新華社記者這一份工作。它讓我領悟了太多人生的意義;它讓我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始終朝向前進的方向。
一顆種子,唯有扎入泥土,才能生根、發芽、開花。一個記者,唯有投身人民之中,才能收
獲、豐富、成長。人民,是我記者生命的奶娘。(張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