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文學史論述到南社,但很少有人提到并重視他們在辛亥革命前后創作和翻譯的三部突出的專題詩集,而這也應該說是南社的光輝成就。
第一部是高旭(天梅)偽撰的《石達開遺詩》(1906年)。這本書雖只有二十五首詩,卻充滿了民族革命感情,氣魄雄渾,發揮了很大的宣傳作用。我認為比高旭用自己名字寫的詩要優秀得多。如擬石達開離金陵,《入劍門》的一首:
拋撇妻孥戴復盆,
含冤難復叩天閽,
寶刀俊馬休輸卻,
看領雄師入劍門。
確實體現了石達開離京入川時的精神面貌。一直使讀者信以為真,不加懷疑,就說明了詩的魅力。我在1956年,曾在《北京日報》寫過《關于偽石達開遺詩》一文作了較詳盡介紹。要說有缺點,那就是傷感的氣氛過重。
第二部是劉成禺的《洪憲紀事詩》(1919年)。孫中山先生的敘辭說,這本近三百篇的紀事詩,是“宣闡民主主義。鑒前事之得失,示來者之懲戒。國民庶有宗主,亦吾黨之光榮也”。評價是極高的。敘辭還說,當他聽到袁世凱編演辱罵他的《新安天會》戲曲時,他“亦不禁啞然”。按劇中的孫悟空,就是指的中山先生,演孫悟空“擾亂中國,號稱天運大圣仙府逸人。化為八字胡,兩角上卷”。“其中軍官為黃風大王,肥步蹣跚,又儼然化裝之黃克強也。其先鋒官為獨木將軍,滿頭戴李花,白面少年,容貌俊秀,與江西督督李烈鈞是一是二,難為分別”。劇情最后是孫悟空被打敗,逃入孤島,“海天波涌,明月當空,一個人坐磐石上,高唱懷鄉自嘆”。此劇袁氏初欲譚鑫培任主角,為“譚鑫培盛氣拒絕”。黎元洪看戲時裝聾作啞,帝制失敗后談及,感慨的說,“袁項城今求唱一曲對月懷鄉自嘆而不可得已!”故紀事詩云:
盛癱弦管舞臺春,
一闋《安天》跡已陳,
今日重逢諸弟子,
念家山破屬何人。
這只是一例。此書原只有詩句白文后來重版,注加了許多事實,改題《洪憲紀事詩本事簿注》。資料豐富,很有參考價值,只是稍病蕪雜。當時民間還流行過一種四卷唱本《推倒洪憲》(木刻本),二卷唱本《哀民國鼓兒歌詞》,以及四卷本的紀事詩《辛亥濺淚集》,都是演唱這期間事的,都不可稱。
第三部是蘇玄瑛(曼殊)的《拜倫詩選》(1909年)。這是中國最早的拜倫詩集譯本,也是域外詩的最早譯集。對中國民主革命,新的文學,都起過很大的推動作用。玄瑛很喜愛這位詩人,《題拜倫集》云:
秋風海上已黃昏,
獨向遺編吊拜倫,
詞客飄蓬君與我,
可能異域為招魂。
在遭際上深有同感的。他還在敘文里贊揚拜倫:“善哉,拜倫以詩人去國之憂,寄之吟詠,謀人家國,功成不居,雖與日月爭光,可也”。稱頌是備至的。所譯各詩,《哀希臘》并已有同社馬君武的先譯本。他還譯過雪萊和歌德的詩,在譯詩里,貫徹了這樣的譯書精神:“按文切理,語無增飾,陳義悱惻,事辭相稱”。
要說還有更輝煌的專題詩集,那就是柳亞子的《左袒集》了。這是他在國民黨白色恐怖年代,1929至1932年所寫,未曾印行(我藏有他送我的自寫本)。是一部歌詠共產黨人、左翼作家、烈士和反對白色恐怖的詩集。可是這,已不屬于辛亥革命范圍之內了。(阿英)(原載于1961.10.10《人民日報》)
(來源:人民網)
編輯:齊曉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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