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小小的郵票,一灣淺淺的海峽,載著相隔近七十年的鄉愁。幾十年來,家住菏澤曹縣朱洪廟鄉趙壩的趙忠啟一家都有一個沉重的心結,為母親任圣云尋找遠赴臺灣的姐姐。多年來任圣云不讓子女外出賺錢,而是要守住這個偏遠村莊,守住姐姐回家的根。幾天前,無數淚水終換得好消息:幾個月后,這方溫暖故土將迎來她失散多年的子孫后輩。
每逢過年 妹妹都為在臺灣的姐姐擺上空座
任圣云是1936年生人,三歲時母親過世,父親和弟弟也去得早,在很長一段歲月中,比她大六歲的姐姐任圣榮是她唯一的親人。長姐如母,在吃紅薯葉、榆樹皮的年代,任圣榮有好吃的總想著妹妹。后來,任圣榮與菏澤曹縣的張景閣訂了婚。張景閣是黃埔軍校第二十一期騎兵科的學生,職業軍人。1949年,張景閣帶著妻子任圣榮一同前往臺灣。
太過漫長的思念和牽掛,讓任圣云常常以淚洗面,傷了眼睛。為了不惹老人傷心,晚輩們不敢在她面前提臺灣的親人。但每逢過年,任圣云都會在身旁為姐姐擺一個空座,擺好碗筷,盛滿飯菜。即使平日簡餐,任圣云也常會先給姐姐舀上一碗,嘴里還念叨著:“以前好東西你都留給我了,現在我的給你。”
1986年,趙忠啟和小伙伴在外面玩時,從地上撿到一張紙片,見上面有“臺灣”兩字,誤以為臺灣大姨來信了,興奮地跑回家給母親看。任圣云抓著這張紙失聲痛哭,因情緒太過激動,一病就是一個多月。
這張紙片給任圣云帶來了海峽那邊的希望,也激發了她要找到姐姐的決心。說找就找,當年只有13歲的趙忠啟從鄰居家借了輛自行車,載著母親,回姨姥姥家和母親娘家打探消息。人小路遠,騎一會兒就要歇一歇,褲子都磨破了。他一天奔波了200多里路,終于從一位遠房親戚的口中得到了任圣榮的下落。
一別成永別 在臺灣的姐姐臨行帶上家鄉黃土
第一封信寄出后很快有了回音,看著那娟秀的繁體字,任圣云激動得滿眼淚花。
1988年,任圣榮離開故土后姐妹倆首次重逢,令趙忠啟終生難忘。“那年大姨帶著三女兒回來,姐妹倆見面就抱頭痛哭,哭了足有一個多小時。兩人忙著訴說往事,激動得一天都沒吃下飯去。”趙忠啟回憶,那次,大姨任圣榮在老家菏澤住了半個月。雖然一別近四十年,家鄉的味道卻怎么也忘不了。
她最喜歡吃地里種的玉米和紅薯,邊吃邊笑著說:“幾十年沒吃過了,想得很。”離開故土前,任圣榮在妹妹家門前和母親墳前各取了一抔黃土帶回臺灣,紅著眼眶對妹妹說:“我年紀大了,若身體好還來看你,若身體不好,看到黃土就想到你了。”
從此,兩岸的鄉愁又寄托在這一封封沉甸甸的家書之中。然而,2000年之后,寄出去的信都石沉大海,這讓一家人心里直打鼓。但任圣云依然讓子女寫信,在沒有任何回復的情況下堅持了十幾年。
“最后這幾年寫信已經不求有回復了,就是為了哄奶奶開心,同時寄托心中的情感。”任圣云的孫子趙國中說,趙家人常隨身攜帶一張任圣榮全家的合影,逢人便問是否認識臺灣的人。每當有人問他想去哪旅游,他總會不假思索地回答“臺灣”。
收到尋親消息 兒子到墓地告慰母親
2016年,任圣云走到了生命最后的時刻,臨終前她托付子女,要堅持把臺灣親人找到。
幾天前,趙忠啟的電話一下子響個不停,身在各地的親朋好友在網絡上看到來自臺灣的尋親信息,都紛紛向他報喜。在濟南讀大四的趙國中接到父親的電話,立即趕回家中。趙忠啟讓妻子辛秀把網絡上的尋親文章念給他聽,辛秀念了幾句就已經泣不成聲:“我媽要是活著該多好,或許一高興,還能多活幾年。”
還沒來得及和臺灣那邊通話,一家人便趕去了任圣云的墳前。“我們急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跪在她墳前,我們一會兒笑一會兒哭。”辛秀說,回來后一家人和臺灣親人通話,沒說幾句已經泣不成聲,甚至不敢打開手機視頻,怕收不住奔騰而出的情感。
原來,2000年那年,張景閣和任圣榮想等9月天涼快些回菏澤探親,沒想到夫婦倆在當年的7月下旬就出了嚴重的車禍。張景閣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四年,最后離開了人世。車禍之后,張景閣一家搬了家,地址更換。任圣榮也曾想給妹妹寫信聯系,但一想到自己身體不好,怕把病情說出去惹得妹妹傷心流淚,便打消了寫信的念頭。
最近,任圣榮的女兒張君華在回老家收拾東西時,找到了一封2001年寄出的來自山東老家的信件,寄信地址是山東曹縣朱洪廟鄉楊堂村趙壩八隊。他們也曾給老家的這個地址寄過家書,但如今已經取消了生產隊,通過“趙壩八隊”怎么也聯系不上任圣云一家。如今,任圣榮也不在了,子女們想替父母尋找大陸的親人,讓父母落葉歸根。便通過媒體對外發布尋親信息,沒想到很快就傳來了好消息。
近三十年后再重逢的日子越來越近,臺灣的親人已經把回鄉排入了時間表,打算明年春節前夕回齊魯大地探親,再看看母親口中那片溫暖的故土。(范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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