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青年薛皓,1995年生,基隆人,祖籍山東青島。臺北建國中學畢業,目前就讀北京清華大學國際政治專業本科三年級。圖為薛皓參加第九屆海峽論壇相關活動。(中國臺灣網 何建峰 攝)
記者:何建峰
盡管這是薛皓第一次參加海峽論壇,也盡管因為突然生病不得不躺在賓館的房間里,但小小年紀的他,對兩岸青年交流和兩岸關系形勢卻有著很深入的看法。6月18日,這位21歲的臺灣青年接受了中國臺灣網記者的專訪。
“外省第三代”:父親曾跑到青島老家去尋寶
薛皓的高祖父(祖父的祖父)是山東青島人,家境殷實,但不幸在國共內戰的混亂中死去。祖父隨國民黨去了臺灣,后來娶妻生子,安家立業。父親是一位臺商,經常往來兩岸。在青島,薛皓還有一位姑婆,但因為祖父的過世,現已基本沒了聯系。
薛皓笑著說,祖父在臨終的時候告訴父親,老薛家在逃亡的時候,將幾罐白銀埋在了老家的地底下,希望父親有機會回去找找看。因為生意往來常常往返兩岸的父親,總是逗趣年幼的兒子,他到大陸是去老家尋寶的。“我就覺得好笑,就算有這回事,也會早就因為青島的城市建設而不知去向了。”
不過父親也告訴過他,幾次青島之行,只因滄海桑田,本就沒有具體概念的“祖地”,更是找不到一絲絲的痕跡了。
對于自己的“外省籍”身份,薛皓認為,其實現在在島內的日常生活中,所謂“本省”“外省”并沒有特別不一樣,就像他的高中同學李政軒所說,“臺灣社會還是蠻包容的,一般在生活層面不會有省籍沖突。”
不過他也記得小時候發生的一個故事:陳水扁執政,推行所謂“本土化教育”,閩南語被列為小學生的必修課;隔壁班上有一個“外省第三代”的小朋友,因為是由爺爺帶管照顧,跟著學會了大陸的鄉音卻不會說閩南語,他因此常常被同學嘲笑“臺灣人,連‘臺語’都不會說!”薛皓還說,家在臺南的堂兄移居加拿大多年,閩南語說得不是很標準,他也因此總被鄉親們“嫌棄”。
總的說來,當前的臺灣,并不像前些年那樣,“省籍紛爭”總能被一些所謂“本土”的政治勢力利用,以作為選舉中的“催票利器”。但每年“二二八”的時候,有些人還是會撕開被重構無數次的傷痛歷史,他們會說“當年就是外省人帶頭屠殺本省人”。然而歷史的真相如何,似乎并沒有太多人有興趣去追尋。
大陸初印象:剛到首都機場,覺得自己像鄉下人
薛皓在讀大學之前從沒有來過大陸。他說,其實自己對大陸的印象,是有過一個轉變過程的。
因為高祖父在國共內戰的混亂中不幸去世的這段歷史,薛皓在很小時候就以為自己跟大陸有著“不共戴天的國仇家恨”,自然就不會有太好的印象。
與很多其他小伙伴不一樣,從小喜歡閱讀的他,廣泛涉獵中國經典,對中國歷史充滿興趣。父親常常與家人分享他在大陸的見聞,并總是喜歡把青島拿來與臺灣的城市作比較;祖母很喜歡看一檔叫作《大陸尋奇》的節目,偎依在祖母懷里的小薛皓就在遐思:“原來祖國江山如此美麗!”在幼稚園的時候,他就讀過童話版《水滸傳》、《三國演義》,“那時候到賣場,我總是第一個沖到售書區抱起關于中國歷史的各種書,買回家就拼命看,看幾遍都不會膩。”
后來上小學的時候,陳水扁推行“本土教育”,搞“去中國化”,學校里面對中國歷史、中國文化就沒有講太多。“但那時候,我會自己去圖書館找《隋唐演義》、《紅樓夢》之類的書,這些書都很大、很厚、很舊,明顯很少被借出。我就坐在教室里讀。老師很訝異地問我為什么不跟同學們出去打球,我就說‘這個很好看!’”
因為初中讀的是一個完全以升學為目的的私立學校,對于大陸的部分,就很少涉及了。“那時候在歷史課本上有學到‘文化大革命’,我就會覺得大陸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跟臺灣比起來真是落后太多了!”
高中時,薛皓所讀的建國中學是臺灣最好的學校之一。因為自由散漫的校風,薛皓在這個階段經歷了激烈的思想碰撞,對于大陸的認知也顯得更為矛盾。尤其在讀高三第二學期的時候,臺灣經歷了聲勢浩大的“太陽花學運”。“那時候,我周圍的不少同學看起來都是傾向‘臺獨’的,而我因為家庭背景以及從小培養起來的興趣和喜好,就顯得跟他們有所不同。但身處其中難免遭受同學壓力而在思想上出現變化。”
加上臺灣媒體的負面報道,那時候的薛皓,對大陸還是有一些小偏見的。比如在“大陸人買不起茶葉蛋”的報道中,他雖不完全認同這個說法,但還是覺得大陸絕大部分人生活在很低的水準。而且,“上廁所不關門”、“隨地大小便”、“景區大聲喧嘩”、“隨地亂扔垃圾”、“刻劃‘到此一游’”等關于大陸的報道……雖不至于人人如此,但足以讓薛皓感覺很不舒服。
但在第一次踏上大陸來到北京的時候,“在首都機場一下飛機,我一下子感覺自己像是從鄉下來的一樣。”薛皓說,僅僅首都機場規模浩大的硬體設施和便捷的地鐵交通,就讓他停不住反思,這些年,臺灣在政治勢力的角力中喪失了很多發展機會;而初到大陸,對他形成的感官上的沖擊,也讓他覺得必須珍惜接下來的四年,去認真感知這塊“神秘之地”。
臺灣青年薛皓,1995年生,基隆人,祖籍山東青島。臺北建國中學畢業,目前就讀北京清華大學國際政治專業本科三年級。圖為薛皓參加第九屆海峽論壇相關活動。(中國臺灣網 何建峰 攝)
清華求學:因出門帶傘而被視作“怪胎”
對于常年往返兩岸而對大陸有著深刻了解的臺商父親,給出“去大陸上大學”的建議,薛皓不得不認真考慮,不過最終是否到大陸上學還是要由他自己做出決定。
2014年,薛皓在臺灣考完大學學測后,萌生了到外出求學的想法,“去歐美的話,費用會比較高一些;而在東北亞,日韓跟我們有語言上的差異,所以在客觀上我想到了大陸。”經過權衡和選擇,當年3月初,他成功申報了北京清華大學國際政治專業。
但在之后,薛皓又經歷了一次“到底要不要去大陸上學”的思考。2014年3月中旬,臺灣島內的“太陽花學運”讓他經歷了一些思想上的變化(參考前文),“同學都比較‘傾獨’,媒體也在灌輸‘覺醒青年’的思維,我好像發現自己還有一個‘臺灣人’的政治層面的身份,但這個‘臺灣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感覺很復雜、很矛盾。”加上來自同儕之間的一些壓力,薛皓在想,他是不是要重新考慮是否到大陸上學。
不過最后,當政治的潮水退去,薛皓變得清醒許多。“對于同學們的‘臺獨’傾向,我不做評論,但如果變成‘去中國化’,我就無法認同”,他說,“我們可以說自己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但追根溯源,臺灣人不管是‘本省’還是‘外省’都是從大陸來的,如果非得說什么是‘真正的臺灣人’,那就是幾萬年或者幾十萬年前就已經生活在島上的原住民。”帶著自己對大陸的矛盾認知和父親的建議,薛皓最終作出了到大陸求學的決定。
現如今,回顧過往三年,薛皓認為,相對于學業上的收獲,更多的是能夠與大陸頂尖學子、優秀青年交往和相處。“這是我一個融入的過程,是跟他們相互了解的過程。因為有這三年,我可以更多了解、體驗到大陸青年到底在想什么;也因為這三年,我可以向他們傳遞臺灣青年到底在想什么。而這些,有助于消除我們彼此間因媒體報道帶來的誤解。”
說到在北京上學最好玩的事情,薛皓說,因為自己的家鄉(基隆市)經常下雨,所以他在讀高中的時候養成了出門必須帶傘的習慣,“當時從基隆通勤到臺北念高中,同學們都玩笑說,看我帶著一把濕漉漉的雨傘,就知道我是基隆人。”剛到北京后,薛皓依然保持著這一習慣,結果卻發現并沒有太大用處,而且還因此被大學同學玩笑說他是一個“怪胎”。
由于兩岸中學教育的差別,薛皓在初入清華大學時,學業上遇到的最困難的事情就是他的數學。“我在高中時,基本沒有碰過微積分,只在高三下學期簡單學了一點點。所以在進入清華后,我的微積分從零開始。”相對他的“零基礎”,大陸同學,即便是文科,都會強很多。薛皓將大量的時間花在學習數學上,經過一段時間,自我感覺良好,期中考試80多分的成績讓他很是高興。但卻不料,當他把成績拿去跟室友“炫耀”時,得到的是冷冷的回應“我滿分唉!”現在回想,薛皓笑說,當時的自己一定“很二”!
臺灣青年薛皓,1995年生,基隆人,祖籍山東青島。臺北建國中學畢業,目前就讀北京清華大學國際政治專業本科三年級。圖為薛皓參加第九屆海峽論壇相關活動時與來自臺灣的高中同學李政軒(左)合影。(圖片來源:薛皓個人社交網頁)
青年交流:只有交流才能消除兩岸青年之間的誤解
薛皓今年第一次參加海峽論壇活動,但因為突發的腸胃不適而不得不在賓館的房間里休息。盡管如此,小小年紀的他對于兩岸青年如何往來交流還是有著自己的看法,這可能與他自己對大陸看法的轉變歷程有關。
兩岸青年往來交流活動,在2008年以來的九年時間里,估計要以千計數了。最初,無論是否到過臺灣,大陸青年對臺灣的印象總是被“美好”占據。但最近兩年,尤其是“太陽花”以來,大陸青年似乎突然發現:哇,原來臺灣的同齡人是這么不喜歡我們啊!
大陸青年這樣的感受,或許并不完全真實,但也一定程度反映了現實。薛皓認為,因為兩岸青年間的一些誤解,導致網絡上充斥著一些不友善的言論,讓人看到很不舒服。但這種情況的出現,并不是天生的,而應該是后來的教育、媒體的報道有意置入的立場導致的。他拿自己的經歷為例說到,現在20多歲的臺灣青年,從小受到“本土意識”“去中國化”的教育,使得他們中的大多數對“臺灣主體”有著莫名的強烈認同,自然對堅持“一個中國”的大陸不會有多少好感。
馬英九執政后期,臺灣結構性矛盾凸顯,青年人集體迷失方向,加上綠營勢力和親綠媒體的渲染,“恐中”“反中”思潮被放大。而部分臺灣青年在島內的一些言行透過網絡傳達到大陸青年面前,必然引發一些言語上的“回擊”。這就造成了兩岸青年在網絡上的爭鋒相對的狀況。
如何破解這一狀況?薛皓給出的答案還是“交流”,但關鍵是交流必須有效。
一位臺籍創業青年曾跟記者說,在島內的一場所謂青年活動中,50歲以上的中老年卻占了半數以上。薛皓對此認為,青年的活動必須由“真青年”參與,如果都是“老屁股”(因感不平而對“年長者”不尊的稱呼)占據著席位,那就會失去初衷。他還認為,兩岸青年之間的交流,必須是深入的體驗式的,而非流于形式的走過場。
對于“體驗式交流”,尤其是對近年來的“創新創業”,薛皓很感興趣。他說,“大陸的市場很大,變化很快,這對臺灣青年來說,是促使他們來大陸尋求發展機遇的一個很大的誘因。”很多臺灣青年,不管他持什么政治立場,都會將大陸視為自己施展才華實現抱負的一個重要舞臺。“我的一些臺灣的同學正在為找實習而苦惱,但在從我這里獲得了大量關于大陸的訊息后,他們正在思考,要不要也來大陸試一試,找一個實習機會,未來說不定也要留下來工作,或者來大陸讀碩士。”
因此,薛皓認為,大陸方面通過鼓勵和吸引臺灣青年登陸求學、實習、就業、創業,就是加強兩岸青年交流很好的一個舉措,“我希望未來可以讓更多的臺灣青年來大陸實習,可以讓臺灣青年進入平時不容易進的一些大企業實習”,這既可以讓他們感受到大陸方面的關懷照顧,也可以讓他們切身體驗到大陸經濟社會和綜合實力的突飛猛進。
國臺辦主任張志軍日前在與臺灣青年交流時透露,在年底之前,大陸還會推出一系列便利臺胞就業生活的措施,比如臺胞證和大陸身份證“相通”的相關舉措,大陸正在進一步研擬中。對此,即將于下半年讀大四的薛皓還是蠻期待的,“希望能夠快速推進這一措施,如果臺灣青年因為證件不相通的問題導致被擋在就業之門的第一關,那是很可惜的。”
臺灣青年薛皓,1995年生,基隆人,祖籍山東青島。臺北建國中學畢業,目前就讀北京清華大學國際政治專業本科三年級。圖為薛皓參加第九屆海峽論壇相關活動。(中國臺灣網 何建峰 攝)
結語:希望兩岸的問題最終能夠解決好
在與記者訪談中,談到自己的家鄉臺灣基隆時,薛皓流露出的感情有些復雜。我們相信,每個人都深愛著自己的家鄉,薛皓也不意外;但有些時候愛與失望卻并存著,“基隆給人的感覺就是很落后很落后,在臺北旁邊,除了海港以外都是山,而近年來,靠港的船舶越來越少,基隆已經三十年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建設。這讓我感到很失望。”
只有21歲的薛皓,對于島內很多同齡人抱有的“小確幸”心態并不認同。如果“小確幸”成為臺灣青年人的價值觀,如果他的臺灣同儕們認為只要自己領的薪水比22k(22000元新臺幣)高一點就很滿足,如果大家都只愿意躺在臺灣的舒適圈而不愿意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那臺灣未來的希望在哪里呢?
在海峽論壇大會上,中國國民黨主席洪秀柱說,“兩岸問題不解決,對大陸的發展影響也許沒那么大,可是對臺灣的影響卻極為深遠。”
薛皓說,兩岸問題就像臺灣頭頂上的一片陰霾,頂著它臺灣社會就不會正常。兩岸的交流很重要,兩岸青年作為兩岸間未來的中流砥柱,希望他們在最終解決好兩岸問題的過程中貢獻自己的能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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