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臺北四四南村舊址的眷村文物館,已成為臺北觀光景點之一。記者 吳儲岐攝
高樓林立的臺北信義區,臺北101大廈直聳入云。僅數百步之遙,有一處眷村如老人般靜靜地佇立于繁華商圈之中。她的名字叫做四四南村,是臺北地區興建的第一處眷村。
走進這方寸之地,一段歷史篇章徐徐展開。1948年11月底,青島聯勤第四十四兵工廠的員工及家眷渡海抵達基隆港,隨后遷往臺北市日據時代的日軍陸軍庫房聯勤第四十四兵工廠暫作停留。因其住所位于四四兵工廠之南,故取名為四四南村,當地居民多以“南村”稱呼。
眷村是指1949年至1960年臺灣當局為自大陸遷至臺灣的國民黨軍人及其眷屬興建的房舍。在許多臺灣人腦海中,眷村通常是這樣的景象:低矮的屋宇、狹小的空間,戶與戶比鄰而居,棟與棟之間僅隔著窄窄的街巷。早期的四四南村亦是如此,許多眷舍異常簡陋,從前門到后門僅數步之遙,客廳既是餐廳又是臥室還兼廚房和浴室,沒有專門的廁所,廚房和水龍頭也是公用的。
隨著時光流逝、子女繁衍,生活的現實與艱辛讓兼職副業成為家家戶戶的無奈選擇。父親們晚上下班后,或到熱鬧的三張犁蹬三輪車,或推著手工小攤到村外賣點心;母親們則做些刺繡、家庭代工,或是到將官家里洗衣服,賺取微薄外快。當初蓋房子因常用竹籬笆與外界隔開,因此“竹籬笆”就成了眷村的代名詞。可誰知道,竹籬笆圈起來的簡陋世界,圈著幾許少不更事孩童們的歡笑,又圈著多少背井離鄉老一代的愁思。
小小的眷村,猶如縮小的中國。眷村人來自大江南北,口音南腔北調,各省獨具特色的風俗交匯于此,各地漂洋過海的美食五花八門。北方的大蒜、饅頭,南方的白飯、辣椒,生活雖然貧寒,鄰居們卻感情無間。楊伯的水餃遠近聞名,鹵的一鍋鹵味,香味瞬間就擠滿了窄窄的巷子,老饕食客們尋香而來,放學歸家的孩子叫聲“楊伯好”,或撒個嬌,楊伯就賞個水餃吃;劉媽家里人多,月末總是拮據,最容易喂飽一大家人的就是面食了。可天天一樣的口味,時間一長,孩子們也會嘟囔。劉媽就常和南村的各省媽媽們交換食譜,尤其來自北方的方媽更是手工面高手。搭配著“吃面會長高”這句話,加上“你看山東人都長好高”一起食用,孩子們倒也樂在其中。
四四南村和其他眷村一樣,如封閉空間般,暫時性地將小群體與大社會隔離。眷村是人為的、臨時的社群。住在眷村里的人,沒能及時與外界社會產生共鳴,更別說緊密、自在地融合。彼時,臺灣當局鼓吹返回大陸的決心:“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說“心安理得”也好,道“忍辱負重”也罷,他們自身清楚“這只是一個暫時的住所”,于是將物質匱乏、生活艱難安慰成“亂世中的權宜之計”,而給予他們精神寄托與希望的則是“反攻大陸”的幻夢。他們總想著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返回故鄉,但時光荏苒,直到青絲成白發、少年成耄耋,他們的夢也沒有實現,幾十年再也沒能回到海峽對岸的老家。
眷村也就成了臺灣鄉愁最多的地方。在許多眷村老人心中,臺灣不能算葉落歸根、寄寓心靈之所在,僅僅是遮風避雨、暫托身軀的他鄉。
時代不停發展,老舊眷村不可避免地面臨消逝的命運。上世紀90年代,臺灣當局推出“眷村改建計劃”,各地眷村逐漸消失于城市的高樓大廈中。四四南村作為臺灣眷村的代表和一代人集體記憶的物質載體,在原有住戶遷出后,以信義公民會館暨文化公園的風貌延續了生命,在高樓林立的城市中低吟淺唱著一支婉轉憂傷的歌謠。(吳儲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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