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故居里的人文咖啡館
“宅中有園,園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樹,樹上見天,天上有月,不亦快哉!”林語堂的這段話說的便是他在臺北陽明山半山腰親手設(shè)計的居所,如今,那里門口專設(shè)一個公交車停靠站:“永福(林語堂故居)”。除了專程前來參觀的訪客,往返陽明山的人們也時常會在此停留。和大陸人一樣,臺灣人鮮有不知林語堂的,這個赫赫有名的中國人,讓兩岸民眾共同懷念。
林語堂一生著述甚豐,其中《生活的藝術(shù)》是被翻譯成最多語種的作品,該書1938年在《紐約時報》的每周暢銷書排行榜上雄踞榜首長達52周。林語堂“生活的藝術(shù)”所倡導(dǎo)的閑適自在的生活理念為世人所熟知,但先生自己是如何實踐的呢?真相可從其臺北故居中窺知一二。因為那里不僅是他人生最后10年生活的地方,其建筑設(shè)計及空間布置也體現(xiàn)了他本人的生活趣味與審美追求。
林語堂曾這樣暢想文人的書齋。“面前總有一個清雅的小院子,它充滿著幽靜的氣氛。在這個小院子的中央,矗立著一兩塊嶙峋有致的假山石,滿布著波浪形的紋理;或者幾塊古怪的木根,形如山石,叫作木假山,旁邊擠生著一簇細竹……”現(xiàn)實版的林語堂書齋外正是這番景象。故居建筑以藍色琉璃瓦搭配白色粉墻,其上嵌著深紫色的圓角窗欞,意境典雅精致。由西式拱門進入,穿過回廊,可以看見透天中庭,西班牙式螺旋廊柱被和煦的陽光拉長了身影。中庭的一角,由翠竹、楓香、蒼蕨、藤蘿等植物與造型奇特的石頭營造出可愛的小魚池,花色鯉魚游弋其中。據(jù)說先生在世時,常坐在池邊的大理石椅子上,仰觀空中云卷云舒,俯察池中游魚嬉戲,享受“持桿觀魚”之樂。
書房里的一臺“明快打字機”很吸引眼球,這是1947年時,林語堂以他發(fā)明的“上下形檢字法”設(shè)計鍵盤字碼,花費12萬美元請工程師制造出來的,為此他幾乎破產(chǎn)。人們熟知他“兩腳踏東西文化,一心評宇宙文章”的作家、學(xué)者身份,沒想到他還是一位偉大的發(fā)明家,“明快打字機”是史上第一臺無須記住字位、字碼的中文打字機,搭配“上下形檢字法”,每分鐘最快能打50個字,且無須訓(xùn)練即能操作。“明快打字機”的鍵盤曾授權(quán)使用于IBM的中譯英機器。林語堂過世后,臺灣神通中文計算機以“上下形檢字法”發(fā)明“簡易輸入法”,成為現(xiàn)代人常用的計算機中文輸入法。
當年,林語堂常常咬著煙斗埋首書桌前,歷時5年編寫出他自己視為畢生登峰之作的《林語堂當代漢英辭典》。而今手稿、文鎮(zhèn)猶在,高高的書架里滿是他的藏書。在林語堂看來,讀書并非為了做學(xué)問或鉆研什么大道理,而只是為了“面目可愛”和“語言有味”而已。“用軟綿綿的大枕頭墊高,使身體與床鋪成三十度角,而把一手或兩手放在頭后”,是林語堂認為的“人生最大樂趣”的讀書法,也是他提倡的“躺在床上的藝術(shù)”。緊挨書房的便是小小的臥室,光影在一襲灰色長衫上流轉(zhuǎn),墻上的鏡子似乎還能折射出房子主人臥床讀書的愜意身影。他熱愛他的眠床一如他的書桌,想必睡夢中也會叨念幽默智慧的語句。
穿過臥室,便是作為客廳與餐廳的“有不為齋”,取意“有所為,有所不為”。一張橢圓形可伸展的大餐桌乃林語堂自己發(fā)明,與之相配的每只餐椅的靠背上都刻有一個小篆的“鳳”字,顯示對太太廖翠鳳的一往情深。“我們只有在知己朋友相遇,肯互相傾吐肺腑時,方能真正地談天。而談時各人也是任性地坐臥,毫無拘束,一個將兩腳高高地擱在桌上,一個坐在窗檻上,一個坐在地板上,將睡椅上的墊子搬下來當褥子用……”餐廳里的家具顯露出使用頻繁的光澤,那與朋友們的頻繁光顧有關(guān)。
“有不為齋”外面有一個觀景陽臺,是林語堂休息發(fā)呆的地方,“黃昏時候,工作完,飯罷,既吃西瓜,一人坐在陽臺上獨自乘涼,口銜煙斗,若吃煙,若不吃煙。看前山慢慢沉入夜色的朦朧里,下面天母(臺北市北投區(qū)天母)燈光閃爍,清風(fēng)徐來,若有所思,若無所思。不亦快哉”。也許是因為太喜歡這里的景色,1976年3月26日他去世后,很快就葬在了“有不為齋”下面的后園中,墓碑由國學(xué)大師錢穆題寫。而當年林語堂之所以選擇此處建居所,就是因為四周地貌酷似其福建故鄉(xiāng),而且還可以聽到親切的閩南話。
林語堂故居主任蔡佳芳告訴記者,在兩岸對峙的年代里,已屆高齡的林語堂曾到金門透過望遠鏡眺望對岸的家鄉(xiāng)。而與家鄉(xiāng)風(fēng)物相近的陽明山故居,便是游子日常寄寓鄉(xiāng)思的所在吧。如今,在林語堂家鄉(xiāng)漳州平和縣,也建有一座中西合璧的林語堂紀念館,先生若九泉有知,當感欣慰。
本報記者林娟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