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康珍藏老照片。
劉有能收到家人的照片。
繞地一周 只須兩天 跨越海峽 卻要整整三十八年 不是人人 都能有兩個三十八年 多少人用了半生的時間 才跨過海峽這道天險……
海峽的水 是深?是淺? 臉上的淚 是苦?是甜?三十八年 是長?是短?眼前的事 是假?是真?離家的時候 還是青春年少 回家的時候 已是風燭殘年 但愿不必再等 三十八年 兩岸才能攜手 海峽才現歡顏。 ——適民先生 《三十八年》
這首詩是詩人適民先生 1987年12月12日創作的。當時正值寶島臺灣開放民眾到祖國大陸探親訪友不久。大時代的劇變,帶來多少悲歡離合,多少酸甜苦辣,這其中,有多少等待、絕望、期盼……祖籍廣東的適民先生,用這些簡潔的詩句,抒寫著那個特殊時代特殊人群的鄉愁。
這種經歷,一群“臺灣老兵”的感觸最為深刻——1950年前后,國民黨軍隊撤離大陸。沒想到,很多人這一去,就跟家人遠隔天涯,有的數十年后才重聚首,有的卻再也沒能見上面。在我省,這樣的老兵大多來自舟山、衢州、臺州等地。據舟山市臺辦統計,僅舟山一地,當年去臺老兵多達13521人,目前,有356名臺胞在舟山定居。
今年是首批臺胞返鄉20周年。日前,記者趕赴舟山定海、登步以及衢州江山等地,尋訪上世紀80年代返鄉的臺胞,聽他們講述當年的故事。
孫秀康,86歲,1987年返鄉
沒有錢 借錢也要回來
舟山市普陀區登步鄉是個海島鄉鎮,距離沈家門漁港5.5海里,陸域面積14.46平方公里。當年,就在這里,160多人隨國民黨部隊去了臺灣。家住登步鄉登步村383號、今年86歲的孫秀康老人就是其中之一。我們剛到村委會,老人來領著我們往他家里走的時候,步伐堅定而穩健。他笑著說,1987年,第一次回來探親,也是自己這樣找回來的呢!如今,家鄉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他的新房里,老人慢慢打開了關于那段歲月的記憶。
“只聽見‘哐鏜’一聲,船開始動了!大家拼命往外擠,可當兵的拿槍死死地守著不讓出去。‘我要回家!娘啊’……不知道誰叫了一聲,頓時,船艙里哭聲一片……”半個多世紀前的這一幕,永遠刻在了孫秀康的心上。
1950年,年僅29歲的孫秀康,被撤離大陸的國民黨部隊“抓壯丁”抓到臺灣去了。走的時候,家里留下了4歲的兒子和2歲的女兒。“什么話也來不及說,就這樣離開家了。當時同村一起被抓走的還有許多人。你想想,家里有妻兒父母的,誰愿意走?”孫秀康說。
到臺灣以后,孫秀康到51歲才退伍。“在臺灣雖然也有不少老鄉,但是我的親人卻在海峽的那一頭,怎么能不想呢!做夢都盼著能回去。”關于那段日子,老人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濃烈的思鄉之情,每天都沒有斷過。
家還在不在?兒子、女兒怎么樣了?不能回家,就只有寫信了。1982年左右,他偷偷地跟家里聯系起來。當時不通郵,信要托人先從臺灣帶到香港,然后從香港寄到大陸。說起來,寫信也是很曲折,往往都是一封信要套好幾個信封,每到一個地點,就要抽掉外面的一層信封才知道真正的目的地。當時,香港有人收費代辦這樣的服務,盡管很貴,但大家特別想知道家里的情況,也只能這樣了。怕家人收不到信,他的第一封信寫得很短,只告訴家里人自己在臺灣身體都好,不知道家里還有哪些人在?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家里的信才輾轉到了孫秀康手里。這封信讓他又喜又悲:喜的是,家還在,女兒已經成家立業,也有好幾個孩子了;悲的是,走后第4年,兒子就夭折了。
知道家里還有人,落葉歸根的想法就更強烈了。1987年,大概是10月份的一天,他突然從報紙上看到,允許臺灣居民到大陸探親了!“當時那個興奮啊,一整夜沒睡覺,第二天一早就出去打聽了。“當時,幾個老鄉還在商量,沒有錢回去怎么辦。我反正是想得很清楚了,沒有錢,借錢也要回去!”老人說,這是他到臺灣以后,最開心的一天。
終于可以回家了。
從臺灣到香港,香港飛上海,上海坐船到沈家門,然后再到登步。家,一步步近了。離開38年之后,再回到家鄉,是什么樣的心情?老人說,“近鄉情更怯”,就是這樣的感覺。“到了登步之后,我一路慢慢走。村里的變化不是特別大,但是陸陸續續有新房子蓋起來了,我們家原先的平房也成了樓房,我一下就找到自己家了。在家門口,我一眼就看到了女兒,快40年不見了,外孫女比當年我走的時候的女兒還要大,那時的心情特別復雜,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心里不停地想,回來了,終于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后來,我們問孫秀康老人:“這么多年了,你還記得回家的路嗎?”他很認真地回答:“家怎么會找不到?走得再遠,走得再久,回家的路怎么會不認識?和家人在一起的生活,是什么都換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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