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10月11日電(記者宋振遠、陳芳、劉健、張軍)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正在召開,從十一屆三中全會至今,中國農村改革翻過一座座梁,跨過一道道坎,風雨兼程走過了30個年頭。
如今,統籌城鄉,科學發展,加快形成城鄉一體化新格局,已成為中國改革開放的時代主題。
站在“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新起點上,兩個基本問題擺在我們面前:農村改革30年有哪些核心經驗應該堅守?城鄉一體化改革的突破點和著力點又在哪里?
“五根金線”串起中國農村“千年未有之變局”
旨在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的中國農村發展百人獎10月18日將揭曉。連日來,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農業部和中國“三農”問題研究機構的權威人士聚首北京,遴選推動農村改革發展的杰出代表,梳理農村改革的基本經驗。
作為評委,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農村部副部長謝陽說,黨的十七大首次提出形成城鄉一體化發展新格局的戰略思想。給農民平等權利,給農村優先地位,給農業更多反哺――為了找到這一統籌城鄉的科學發展之路,中國改革歷盡艱險。
評委們的感受,與普通農民的感受是相同的。
山東蒼山縣農民不會忘記,上世紀80年代后期曾因農民負擔重,釀成震動全國的蒼山“蒜薹事件”。為銘記教訓,蒼山縣修建了“大蒜警示塔”。撫今追昔,蒼山農民黃啟光感覺像做夢。他說:“種糧不納稅,政府發補貼,孩子上學免學費,看病還有合作醫療,這真是‘千年等一回’啊!”
30年來,中國農民的命運發生了三次大變化:第一次是改革初期包產到戶,億萬農民一舉解決了溫飽問題。接著是農村稅費改革,取消農業稅,農民歷史性地告別“皇糧國稅”。現在則是“種糧給補貼,發展給補助”,億萬農民正邁向城鄉一體化發展新階段。
梳理農村改革30年的核心經驗,農業部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宋洪遠等權威人士認為,有“五條金線”貫穿其中:其一,尊重農民的首創精神,是農村改革發展不斷取得新突破的內在動力。其二,經濟上保障農民物質利益,政治上保障農民民主權利,是農村改革始終遵循的一條基本原則。其三,堅持市場化改革取向,是農業和農村發展的活力源泉。其四,根據“三農”的階段性要求,不斷解放思想,漸進式推動改革,是農村發展的基本要求。其五,把解決“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是實現城鄉一體化發展目標的關鍵。
在這一過程中,農民政治上走向民主自治,經濟上正在實現由溫飽不足到總體小康的歷史性跨越。人均收入由1978年的134元增至2007年的4140元,增長近30倍。
在這一過程中,中國以不到世界7%的耕地養活了約占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主要農產品供給呈現總量平衡、豐年有余的格局,用事實回擊了“誰來養活中國”的質疑。
在這一過程中,中國農村絕對貧困人口從2.5億減少到1500萬,貧困發生率從30%降至不足3%,成為全球減貧的“樣板國”。
在這一過程中,鄉鎮企業和小城鎮崛起,億萬農民變成市民,開創了中國特色農村工業化和城鎮化發展道路。2007年我國城鎮化率達到44.9%,比改革初提高約30個百分點。
在這一過程中,中國農民首獲種糧補貼,新農村建設起步,實施了“以工補農、以城帶鄉”的戰略轉變。
改革的實踐反復證明:什么時候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農業和農村就快速發展;什么時候挫傷了農民的積極性,農業和農村就停滯甚至萎縮。
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陳錫文認為,中國首先啟動農村改革,以農村改革推動城市改革,又以城市發展支持農村發展,走出了一條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化建設之路。
破解城鄉二元結構舊體制“正當其時”
回眸中國農村改革發展30年,有兩個標志性村莊是人們不得不翻看的篇章,即安徽小崗村和江蘇華西村。
如果說小崗村率先“包產到戶”開出的農村改革之花,讓億萬農民一舉解決了溫飽問題;那么華西村結出的工業化、城鎮化之果,則讓億萬農民看到了中國城鄉一體化發展的夢想。
今天,你在華西村看完漫山遍野油菜花后,馬上就被領到現代化的工廠和流水線參觀。這種鄉土文化和現代文明的組合,構成了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美好圖畫。
中國城郊經濟研究會會長包永江說,目前中國還沒有幾個華西村,大多數農村仍像小崗村,雖然解決了溫飽,但離新農村建設的發展目標還有較大距離。
國務院日前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的專項報告顯示:2007年全國農民人均純收入實際增長9.5%,為1985年以來增幅最高的一年;同期,城鄉居民收入比擴大至3.33∶1,絕對差距達9646元,為改革開放以來差距最大的一年。
國家統計局農村司副司長盛來運說,增幅最高、差距最大――兩組指向相反的數據同時出現,折射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一個深層次矛盾:城鄉二元結構仍然沒有得到根本改變。
黨的十六大以來,中央把解決“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而促進農民增收又被當成“三農”工作的中心任務,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惠農措施,扭轉了農民收入一度低迷徘徊的局面,農民收入呈現快速增長態勢,增幅實現了1985年以來首次連續4年超過6%。
盡管形勢好轉,但由于農民收入基數低等原因,我國農民收入的增速,仍低于國民經濟的增速和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速。
中國社會學研究會會長陸學藝分析說,從生產能力看,中國已達到人均3000美元左右的中等國家水平;而從收入主體看,中國還是以低收入的農村人口為主,具有人均500美元左右國家的典型城鄉人口結構特征。這種二元社會結構,是城鄉差距繼續拉大的根源。
縱觀世界經濟發展規律,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發展壯大,離不開勞動力、土地、資金等發展要素的“凈流入”。而受二元社會結構和傳統國民收入分配格局的影響,我國農村的發展要素長期處于“凈流出”狀態。
勞動力凈流出――以青壯年勞動力為主體的2億多農民進城務工,其積極作用是增加了農民收入、促進了城市化進程,但也使農村出現“三化”現象,即農民兼業化、農村空心化、農業弱質化,導致農業粗放經營。
土地價值的流出――據中國城郊經濟研究會調查,由于土地長期計劃征用,土地用途轉變增值的收益分配中,政府得60%至70%,村級集體組織得5%至30%,農民只得到5%至10%。據國土資源部的有關調查,近年來非法批地案件中,地方政府和涉及政府為違法主體的案件占80%。
農村資金的流出――隨著縣域銀行營業網點和信貸功能的收縮,在農村吸收的金融資金通過上存,源源不斷地流向城市、企業和大項目。農村郵政儲蓄機構一度只存不貸,形成巨額資金“漏斗”,隨著近年來農村金融體制改革的推進,郵政儲蓄開始辦理農貸業務,局面才有所改觀。
上述“三要素”的流出,加劇了城鄉社會矛盾。
正是基于對國情的清醒認識,十六大以來,中央將解決“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胡錦濤總書記明確要求,要按照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的科學發展要求,實施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的戰略轉變。
正是帶著深深的憂患意識,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記者招待會上說,如果我們懂得了農業,也就懂得了“窮人的經濟學”。因為沒有農村的小康,就不會有全國的小康。
正是帶著發展的緊迫感,新世紀5個中央一號文件多次強調,糧食安全的警鐘要始終長鳴,鞏固農業基礎的弦要始終緊繃,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重中之重的要求要始終堅持。
農村發展要素市場化改革在試點中推進
中國已站在“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的歷史新起點上。今后,通過什么途徑和手段改革發展,關系到城鄉一體化進程的推進速度。
從2007年起,中央啟動了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試點。經國務院批準,設立了重慶市和成都市兩個試驗區。兩地以建立統籌城鄉發展的體制機制為目標,在促進公共財政向農村傾斜、公共設施向農村延伸、公共服務向農村覆蓋、現代文明向農村傳播等各個領域進行了大膽探索。
綜觀重慶和成都的改革創新,發展規劃、產業布局、基礎設施、公共服務、勞動就業和社會管理等各個方面,都有一條清晰的主線:按照科學發展觀要求,調整財政收入分配結構,讓更多發展要素向農村集中。
事實上,這種改革已不限于重慶和成都。從國家層面看,打破城鄉二元體制的改革正緊鑼密鼓地進行。
權威人士表示,“今后的中國改革,將重點放在勞動力、資金、土地等農村要素市場的發育上。”
勞動力――一方面,國家全面推進農民工制度改革,加快解決農民工就業、社保、子女教育、戶籍等實際問題,為農民工向新市民轉化創造條件。另一方面,全面加強培養有技術、有文化、懂經營的新型農民,為新農村建設提供人才和智力支持。
宋洪遠說,從本質上講,農民收入問題是一個就業問題。在“三農”問題中,農民問題的核心是農民收入水平低,從而導致消費不足,影響到整個國民經濟。只有開通城鄉之間和城市內部的勞動力市場,才是打開農民收入問題“死結”的鑰匙。
資金――一方面,全面建立向“三農”傾斜的公共財政分配體制,承諾社會事業等方面的財政增量支出,至少70%用于農村,國債資金用于農村的比例不少于三分之二。另一方面,探索建立資金回流農村的硬性約束機制,逐步構建商業金融、合作金融、政策性金融和小額貸款組織互為補充的農村金融體系,讓更多金融資金用于農村發展。
土地――在穩定農村土地家庭經營制度的基礎上,探索土地制度創新的有效方式。如在穩定現在土地承包關系不變的前提下,建立農村土地流轉交易平臺;提高失地農民的政策補償水平;啟動農村與城市建設用地“同地同價同收益”試點。
重慶市江津區牌坊村77戶農民土地入股辦起仁偉果品公司。過去扔下柑橘不管的村民劉偉,近來把在城里開的首飾店留給妻子打理,自己回到公司做起管理員。剛領到公司“土地股二次分紅金”的劉偉說:“把土地入股了,公司就是我自己的,現在管好這些柑橘樹,將來就會變成搖錢樹。這叫土疙瘩也能下金蛋,還一茬接一茬的。”
農村土地是農民最大的財富。一系列土地制度的創新,顯示農民正在分享更多的土地溢價。
與此同時,要保證“三要素”回流農村,還需在制度創新上下功夫。權威人士表示,當務之急是適應科學發展觀的新要求,探索建立向農村工作傾斜的新型干部考核培訓體系。同時以農村綜合配套改革為支點,全力推動新農村建設和城鎮化進程。此外,要積極發展多種形式的農村專業合作社,提高農民的組織化水平和市場主體地位。
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人們期待并相信,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的有關重大決定,將加速城鄉一體化進程,開啟中國農村發展又一個嶄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