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紐約時報》2008年10月12日文章:現代中國人居的“小王國”(記者:尼古拉·歐羅索夫/NICOLAI OUROUSSOFF)
《土樓:中國可負擔的住宅》展覽剛剛在庫珀·休伊特國家設計博物館(Cooper-Hewitt National Design Museum)開幕。只是這似乎并不能驅散西方人對于中國城市的觀感。像土樓這樣的建筑似乎還只是例外而非通則。
雖然如此,展覽還是進一步提供了證據,表明中國已成為全球范圍內建筑實驗的沃土。這種創新力的爆發延伸到可負擔的住宅,加上紀念碑式的奧運場館和金光閃耀的寫字樓,一定會讓美國的觀眾頗感嫉妒。美國的公共房屋問題還沒有成為一代人反思的嚴肅議題。
本次展覽由一個很有潛力的中國建筑事務所“都市實踐”(Urbanus)設計。土樓是一種歷史悠久的居住模式。該公司將其重新設計,以適合全球大城市的嚴峻現實。這提醒我們,粗線條的建筑也可以承載良好的目的,只是居于其中的人不免屈尊。
展覽中,一個玻璃廚里陳列了一排粗制的模型,展示了該公司早期對中國舊式土樓略加變化的設計。過去的土樓是用于保護居住的人不受流匪的搶劫,以厚厚的土墻圍繞一個較大的中心庭院,只留一扇大門通往外部世界。
都市實踐的設計過程始于一個簡單的問題:如何將這種古老的居住模式加以改變,適應中國城市化急速變化的現實,規模和節奏。五十年前,中國幾乎處處都是鄉村。現在,有150個以上的中國城市擁有100萬以上人口——美國僅有九個城市具有同等規模——而城市化的進程只會進一步加速。
上述情況的后果之一就是:農民工洪水般涌入深圳和廣州這樣迅速發展的城市尋找工作,并因此帶來住房危機。由于政府不再像十年前那樣大規模興建公共住房,很多人不得不擁擠地住在由當地開發商所建的房屋中,這些房屋往往管理不規范,居住環境亦較為惡劣。中國的新富們則多把自己圈在閃閃發光的高樓里,鄰近的窮人對他們而言似乎無關緊要。
第一個新式土樓最近已經在南中國的廣州建成,外面被一層有孔的混凝土表層包圍。都市實踐在建筑的底部安排了一圈小商鋪,希望籍此創造出土樓內外的互動關系。建筑師通過部分圓形外殼將一個餐館和數層住宅擴展到建筑內部,將路人的注意力引入其內。此外,幾個巨大的入口則通向小院子和一個小旅館。
公寓本身令人想起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在完成僧侶修道院之后,關于“最小化”建筑,以及緊湊且超高效空間的理念。土樓的小單元本質上來說就是供物業管理人員居住的宿舍。較大的公寓則是為農民工集體或小家庭設計,具有較小的客廳和整潔地置于廚房后面的衛生間。設計巧妙的L型門連接客廳和臥室,并切掉了房間的角落以節省寶貴的墻壁面積。狹窄的陽臺被漂亮的木制百葉窗遮住一部分,可用來晾衣服。
環繞中心庭院的陽臺和連接屋頂與高層花園的橋梁鼓勵了一種公社精神。就像一些早期共產主義時期的住房項目,這些區域的目的是讓居民走出自己的房間,增加互動。即便在用設計將效率最大化的同時,他們也傳達出一種寬敞的空間感。
這種對歷史和當代價值精巧的平衡是都市實踐的典型風格。幾個月前我參觀了他們2006年在深圳大芬完成的藝術博物館。你可以在一條窄路上可以發現眾多藝術家,他們模仿的對象從中國當代美術到歐洲早期繪畫大師的各類作品。
離這里半小時以外則是深圳市中心,都市實踐設計的一個小公園和社區博物館坐落在一個住滿了農民工的小區邊緣。這個小型公園于2006年完成,被認為是一系列折疊起來的立面,仿佛地表被分開,讓城市在其中流動。人行道輕微的變形表現了附近小徑的圖案。公園的斜坡部分則形成了一個非正式的古羅馬圓形劇場一樣的場所,一端折向下,圍繞起一個小型博物館的屋頂。
都市實踐對于歷史延續性的敏感度將他們與一長串建筑師聯系起來,從斯蒂芬·霍爾(Steven Holl)到阿爾瓦羅·西扎(?lvaro Siza),再到愛德華多·索托·德·莫拉(Eduardo Souto de Moura)。以西扎的建筑作品為例,其特點是側重于動感,身體通過空間而律動,這是凝聚人的結構,而不僅僅是簡單的建筑表現形式。
這種哲學或許可以反映出公司創始人劉曉都、孟巖和王輝與眾不同的遠見。他們三位都經歷過文化大革命。在美國,他們不僅了解了西方民主制度,也洞見了庸俗的消費主義。回國后,他們在這個經濟急速發展的國家創辦了一間風格進取的建筑事務所。這些豐富的經歷無疑讓他們能夠透過多重鏡頭觀察世界,不僅幫助他們處理建筑師最繁重的任務:平衡那些看上去似乎無法調和的價值,也讓他們的作品罕見地觸動到城市的社會和歷史肌理。(編譯:朱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