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羅敦·西哈努克,柬埔寨太皇,1922年生,2012年10月15日逝世于北京。
要不是從事新聞工作,我大概和很多80后一樣,根本說不清那位白頭發老爺爺到底是哪國的貴胄。盡管這位“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出現在我們從小到大的新聞聯播里,不管“歡迎”還是“歡送”,都得用上“熱烈”這個詞。
但要是我們肯在自己父輩、祖輩的腦袋里搜尋一下,肯定能找到屬于他的記憶。
10月15日,柬埔寨前國王諾羅敦·西哈努克因病在京逝世。在他人生的90個年頭里,他來到中國的次數已經無從統計。根據外交部亞洲司前司長張九桓的回憶,“西哈努克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中國是我的第二祖國’。”
事實上,他的晚年幾乎就是在中國度過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在微博中搜索這個名字,迅速收獲了一些共同回憶。不少網友的媽媽生于五六十年代,她們都曾穿上裙子,搖晃著鮮花站在全國各地的路邊,等著“西哈努克親王”乘坐的專車經過。
一位哈爾濱“媽媽”上初中時就歡迎過這位國王,由于沒有花裙子穿,她就裹了一床被單從家里跑出來。“我們那時候還是很激動的!”我媽聽完這個故事后說。由于處在物質相對匱乏、信息相對封閉的年代,她覺得但凡是國王、領袖、元首,就是偉大的角色,這無論國土面積,也不管國家實力。
然而我覺得,這和西哈努克年輕時是個“帥哥”多少也有點兒關系。在1956年攝制的《柬埔寨王國國家代表團訪華》紀錄片中,大眼睛、濃眉毛的西哈努克親王確實很有明星范兒。而那個時代女孩的“夢中情人”,就是“周總理的口才,西哈努克的容貌”。
而“爸爸們”的集體記憶則指向西哈努克的第六任妻子,被稱為“世界上最美王后之一”的莫尼列。“是個漂亮的歐洲女子!”我爸充滿羨慕地回憶著,皺紋中浮現出微笑。
根據歷史學者雷頤的說法,從1970年起就流亡中國的西哈努克親王到中國各地訪問時一律按外國元首待遇。幾十萬人夾道歡迎,載歌載舞。“文革”期間電影極少,最常放映的就是西哈努克親王的訪問紀實。而莫尼列不斷更換的服裝,則成了灰暗時代中的一點亮色,是愛美女孩的最初啟蒙。
當我媽和我爸為莫尼列王后是哪國人而爭論不休時,“法國人!”我80多歲的外婆一拍桌子結束了這場爭論。
說起來,西哈努克還真沒有看起來那么悠閑。這位諾羅敦和西索瓦兩大王族的后裔娶了法國殖民者的后代,剛過而立之年就以柬埔寨國王身份向法國提出要求,使柬埔寨獲得完全獨立。 1955年4月,他又把王位歸還父親,自己則開始組建“人民社會同盟”,并親自擔任該聯盟主席至1970年。
這一年,柬埔寨發生政變,西哈努克流亡中國,受到高規格禮賓待遇。然而,他的“國王”光環還是漸漸褪去,在中國民眾的心里,“好像他就是我們的親戚,一位和藹慈祥的伯伯。”網友評價道。
作為“親戚”,無論中國有個什么“紅白喜事”,他一定捧場。奧運會、世博會,他一個也不缺席,哪里有自然災害,他也會解囊相助。據統計,西哈努克是目前隨同領導人登上天安門城樓次數最多的外國元首,從毛澤東一直陪到胡錦濤。中央新影集團為西哈努克拍攝的紀錄片有35部,他游遍了中國大江南北,被老百姓戲稱“西哈游客”。
盡管流亡生涯早已結束,這位“鄰家大叔”還是選擇在退休后回到中國。長期居住在東交民巷15號院的老人就差一紙北京戶口了。附近居民能聽見他練樂器、吊嗓子,而在他就醫的北京醫院附近,他也有一票熟人。一街之隔的小區居民叫他“努克”,每當他的車進入醫院西門,他都會拉開窗簾微笑著,對居民們招手或是合十。
“中國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晚年西哈努克常對中國朋友談起。1965年他曾創作了一首《懷念中國》,一句“我的心沒有變”,唱到白發蒼蒼。
攝影師劉衛兵曾多次為西哈努克拍照,今年5月是他最后一次見到這位老國王。盡管走路需要攙扶,但見到中國客人,他還是如幾十年來一樣,雙手合十,謙恭致謝。
這份感情已經不需要過多言說。臨終前,老人眼中最后的風景不是吳哥窟石像的微笑,亦不是勝利海灘浪花的繾綣,而是北京醫院北樓窗外,秋風中的松樹林。(記者 秦珍子)
[ 責任編輯:吳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