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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遠麥當勞殺人案女犯懺悔記:兩年寫幾萬字揭批材料

2017年05月26日 09:15:28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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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發3年后,血腥的畫面仍會常常將呂迎春從噩夢中驚醒,醒來后,身處囚室,第一反應是“痛苦、痛心”。

  如今的呂迎春身上已明顯看得出改造的痕跡:她目光平靜,會有禮貌地說“謝謝”,談及往事,會對以往的執迷不悟悔恨得一次次落淚。

  同一個人,2014年5月28日發生在山東招遠一家麥當勞餐廳內的殘忍一幕,卻讓公眾狠狠記住了這個猖狂到甚至暴力阻撓店員報警的邪教信徒。“殺了她!她是惡魔!”伴隨著高聲咒罵,呂迎春和其他5名同伙輪番暴打,最終,一名6歲孩子的母親無辜死亡。

  惡劣之極,舉國震驚。經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主犯張帆、張立冬被處死刑并已伏法,呂迎春被判無期徒刑。

  一同戛然而止的,還有時年18歲的張航本應絢爛無比的青春。此案中,作為從犯,她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

  2015年2月5日起在山東省女子監獄服刑至今,兩年零三個月的日子里,從排斥改造到深度懺悔,這兩名曾經狂熱的“全能神”邪教信徒開始了一場艱難的自我救贖。

  最后的癲狂

  在呂迎春迄今42年的人生中,有近一半時間和“全能神”邪教緊緊捆綁在一起。

  1998年年底,最初只是出于對一位同學的欣賞和毫無保留的信任,呂迎春開始慢慢接觸“全能神”。當時的她有一份穩定的商場營業員工作,不久后即將步入婚姻。不過她也回憶,自己業余時間只是看看電視,讀讀武俠言情小說,“生活迷茫得很”。

  “全能神”開始成為呂迎春打發無聊光陰的重要寄托。漸漸地,她深陷其中,為了全身心投入,她甚至辭去工作,先后三次離家出走,拋下女兒,和丈夫離婚。

  差不多當呂迎春癡迷“全能神”的同時,在距離呂迎春家鄉山東龍口600多公里的河北無極縣,一名叫張帆的少女正陷入與嚴重抑郁癥的糾纏中。

  “從高中起,姐姐每次回家總是莫名其妙地哭,幾次想過自殺,我當時想,難道回家不好嗎?”比張帆小12歲的張航無意間注意到姐姐的古怪。而抑郁癥癥狀從張帆高中起一直持續到她大學畢業直至工作。

  2008年的一天,長年信奉基督教的24歲的張帆在電話里告訴妹妹:“耶穌又來了!”張帆興奮地說,自己終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不久后,張帆帶著“全能神”邪教的核心“教義”《話在肉身顯現》一書回到家里,積極向全家人傳播。

  呂迎春回憶,2008年年底,在“全能神”的論壇上,她和張帆相識,當時的呂迎春自稱“眾長子”,張帆被其言論所吸引,兩人甚為惺惺相惜。

  “神的工作在招遠。”張帆的勸說加之家族矛盾,2009年張帆全家遷往招遠定居,呂迎春以“眾長子”的身份住進這個與自己沒有半點血親關系的家庭,組織當地信徒一起“吃喝神話”(意為“讀經書”)、“交通真理”(意為“一起討論”)隨即成為這個家庭的日常。

  山東省煙臺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2014)煙刑一初字第48號顯示,張帆家人曾為呂迎春在招遠當地購買一處住房,呂迎春名下存款人民幣4695084.90元、美元35717.85元,其中多數存款系張帆父母的賬戶轉入。

  呂迎春的日常開銷均由這個家庭承擔,張航回憶,當時全家人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因為呂迎春是‘神’,所有這些都是應該的”。

  在張帆眼中,家人信“神”總是反反復復,不夠虔誠,一氣之下,她和呂迎春將父母和弟弟妹妹趕出家門:“你們沒救了!被‘開除’了!”

  2014年5月24日,案發前5天,張帆突然在QQ上讓爸爸和弟弟妹妹回去,稱家里的車壞了,需要爸爸修修,小狗也需要幫忙洗澡。覺出張航有些猶豫,張帆補充了一句:“只談狗,不談‘神’。”

  接下來的4天,堪稱最后的癲狂,在張航的記憶中,自己看過的所有恐怖片都不及這幾天發生的場景令人戰栗。

  最初是小狗“路易”的慘死。

  26日晚,渾身沒勁的呂迎春突然咬定家里的小狗是“邪靈”,在吸走自己的能量,張帆聽后立馬拽住小狗的腿,狠狠砸向墻壁,然后用拖把拼命毆打,直至把拖把打斷。

  張航和弟弟驚嚇的淚水中,聽到姐姐在門外一聲聲大喊,“‘全能神’得勝了!”屋里,呂迎春則發現自己身體突然不聽使喚,胳膊好像被外力抻平,呼吸沒有了,吵嚷著自己被附體,被釘在十字架上。

  詭異、狂熱的氣氛頓時籠罩整個房間。

  接下來是幾乎不眠不休的“交通真理”,直至案發當天5月28日下午2點,呂迎春、張帆、張帆父親張立冬、妹妹張航和弟弟張某,以及3天前剛被接到招遠的“全能神”信徒張巧聯外出就餐購物。當晚9點,眾人在麥當勞會合,為發展“全能神”信徒,向被害人索要手機號碼被拒,遂發生血腥一幕。

  3年后,在獄中認真閱讀過多本心理學書籍后,呂迎春終于明白根本不會有什么“邪靈”附體:“當時大概一周左右沒有正常吃飯睡覺,身體極度虛弱,根據心理學知識,人在非常疲勞、意志力脆弱的情況下,潛意識記憶會被喚醒,而自己長期處在歪理邪說的暗示下,才會有那種表現。”

  可時光最終無法挽回一切。

  一群被邪教折磨得喪失心智的人,最終將他人生命推向滅亡,讓幾個家庭同時墜入深淵。

  孤島上的少年

  “沒有什么行為比傷害他人生命更不可原諒。”張航低頭重復著這句話,如今21歲的她話音輕柔,看起來稚氣未脫。

  回想從12歲起在充斥邪教的家庭氛圍中的成長經歷,張航用“太孤獨”作答,話音未落,又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重重地更正了一遍:“是太、太孤獨了。”

  她不敢再交朋友。2009年全家定居招遠后,她與之前要好的同學徹底斷了聯系,甚至不敢登錄QQ,偶爾一次“異地登錄”的提示令她無比緊張。她害怕之前的朋友問她去了哪里,在做什么等類似問題,家人再三叮囑,她必須對此守口如瓶。

  念完初一后,她徹底輟學。離開學校是張航自己的打算,當時正值厭學期的少女覺得自由自在挺好。

  決定背后不乏父母的支持。深信“全能神”的張立冬夫婦認為,學校教授的知識都是“大紅龍的毒素”,有害無益,他們篤信“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神的工作馬上就要結束”,孩子在學校浪費時間沒有意義,不如把更多時間用于“吃喝神話”“聚會交通”。

  張航隨之開始了一個人的游蕩。

  父母姐姐忙著在招遠周邊鄉鎮和信徒們聚會,沒有人管自己。張航每天一個人出門,一個人吃飯,遇到好奇的鄰居低頭躲開。在小區居住了4年多,她從未開口和任何鄰居說過一句話,從不敢去小區超市。

  唯一用來打發時間的只有電腦。每天打打游戲,看看韓劇,幾年里,她也結識了幾個網友,但從不和他們聊自己的家庭情況包括真實年齡,“說了就是出賣教會”。

  最初信教完全出于對姐姐的信任,張航一個人時常有一搭沒一搭地信。隨著“教會”成員因分歧陸續離開,呂迎春和張帆開始獨領張家幾人,管束愈加嚴格。

  張航開始進入了他們的視野,被要求每天用更多時間“吃喝神話”,寫靈修筆記、禱告,貪玩的張航一次次惹惱姐姐,被姐姐怒斥為“敗壞的種類、撒旦的后裔”。

  這個口出惡言的人還是那個曾經疼愛自己的姐姐嗎?到后來,張帆變本加厲,甚至讓母親將不好好信“神”的妹妹趕出家門。在恐懼的陰影下,張航每天過得戰戰兢兢。

  2013年整整一年,張航生活在巨大的矛盾之中:深受種種束縛,卻又不愿再信“神”。輟學幾年后,她突然萌生了回到學校的愿望,報名一所大學的專科班,后因媽媽告知班不開了,最后不了了之。

  縱有滿腹心事,這個如同生活在孤島上的少女無法傾吐,準確說是找不到傾訴對象,此時家人的關系早已變得冰冷而麻木。

  這個家庭里,父母不能表現出對孩子們的哪怕一點點疼愛,這與“神”的要求相悖,是不被允許的。

  當時張航的弟弟被送往煙臺市區的一所寄宿學校,每次開完家長會回來后,張航的媽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大家聚會,匯報自己的言行,進行懺悔,即便這樣,還常被呂迎春和張帆訓斥“放不下”。之后,媽媽對兒子愈加冷漠。

  “媽媽只能疼在心里,用邪說衡量之后再強迫自己擺出冷酷的模樣,好為邪神所謂的‘站住見證’。”如今,張航回憶。

  有老師鼓勵成績不錯的張航的弟弟:“將來一定能上一個好大學!”年僅十幾歲的孩子冷冷作答:“考那么好有什么用?反正我媽也不在乎。”

  來自父母長期的冷漠終于壓垮了這個男孩。

  一次,對老師說出想自殺的念頭后,張航的弟弟被焦急的老師送回家。在家里,弟弟遭遇的卻是張航和媽媽的指責、挖苦。絕望的男孩吃下姥姥的半瓶安眠藥,幸虧被緊急送醫才轉危為安。

  沒有親情,沒有溫暖,只有隨時隨地的聚會,說錯一句話都可能被長時間地“審判懲罰”。在扭曲至極致的家庭關系中,張航和弟弟懷揣恐懼,苦苦掙扎。他們害怕被掃地出門,無依無靠,也害怕達不到“神”的要求,遭到無情懲罰。

  這樣的心態最終讓張航和弟弟淪為犯罪現場的幫兇。

  3年前案發現場,當呂迎春和姐姐、爸爸開始瘋狂地毆打被害人時,最初張航站在一旁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不敢動手,很快她擔心,如果不做點什么的話,事后一定會被姐姐和呂迎春訓斥,那一刻,她問自己,這應該是“神”最后的考驗吧?匆忙中,張航抓起拖把、椅子,打向被害人。

  案發時,參與犯罪的弟弟年僅12歲,被送往未成年犯管教所。“我受夠了撒謊!受夠了這一切!”——直至在獄中收到弟弟的一封封來信,張航才恍然大悟,原來從7歲起就開始接觸“全能神”的弟弟曾為此產生那么多的苦惱。

  弟弟是張航心中最大的痛,每每談及,這個年長5歲的姐姐總是不禁流淚。接受完兩年改造后,目前弟弟已回歸社會和媽媽團聚,但張航擔心的是,弟弟能不能最終走出幼年的陰影?能不能回歸正常的學習,與人交往?

  “這一切對他心靈的重創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治愈。”張航哽咽道。

  “我們真的殺人了!”

  “眼露兇光,出乎意料地頑固”——這是呂迎春剛開始服刑時給山東省女子監獄李警官留下的第一印象。

  作為該監獄收押史上刑期最長的邪教罪犯,呂迎春的到來令警官們高度緊張:如此冥頑不化的邪教信徒,如果不盡快轉化,讓其徹底認清自身罪行,會不會發生傷害他人甚至自殘行為?而這并非沒有先例。

  現實絲毫不容樂觀。

  剛來時回答警官提問,呂迎春仍舊面色不改,振振有詞:“我和張帆,我們具有神的屬性,我們就是神本身……”談及“5·28”案件,則稱這是“我們靈界的事”“事關靈界六千年的做工”……不僅如此,她極其抵觸和警官的面對面交流。

  此時的張航也正處于半信半疑的狀態中,一直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甚至仍在努力說服自己,這是“神”的考驗,應當堅守之前的信仰,不能背叛“神”。

  “當時確實希望‘神’是真的,不愿接受殘酷的現實。”張航輕聲說。

  為了讓二人從邪教的泥潭中徹底走出,監獄警官們想盡了一切辦法。

  徐警官開始給呂迎春寫信,一封封地寫,嘗試著跟她談心,聊家庭、生活、人生。最初,同室的獄友大聲讀給呂迎春聽時,她用雙手拼命堵住自己的耳朵,一封,兩封,一天,兩天……慢慢地,她捂著耳朵的雙手沒那么用力了,再后來,她開始把雙手放了下來。

  幫教的警官們輪番跟呂迎春談話,這讓她內心開始有所觸動。

  “警官從沒有歧視過我,而是理性地問問題,盡管當時還沒有認罪,但我發現這些警官都是很善良的,‘全能神’說不信‘神’的人都是要被毀滅的,我當時在想,這些警官人這么好,不應被毀滅。”呂迎春回憶。

  對于呂迎春反復聲稱的“受害者是‘惡魔’,自己是好人”的說法,幫教警官反問:“既然你是好人,那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沒有?是幫助失學兒童了,還是救助受災群眾了?”呂迎春被問得瞠目結舌。

  事實上,長期浸淫在邪教各種歪理學說中,呂迎春早已模糊了“慈愛”“善良”的概念。

  “‘帶領’在聚會時專門針對是否該幫助要飯的、殘疾人等弱勢群體給我們洗腦,說那些不信‘全能神’是要遭神詛咒的,‘神’在懲罰他們,我們要是去幫他就是和‘神’作對。”呂迎春后來在懺悔書中寫道。

  親情成為攻破呂迎春心理防線的又一個突破口。警官們特意安排呂迎春同家人見面,會見中,媽媽、姐姐淚流滿面,媽媽甚至下跪求女兒認罪的情景深深觸動了呂迎春。回來后,呂迎春的內心斗爭十分激烈,一方面不想背叛邪教“全能神”,另一方面又不想讓家人再傷心,還想贏得警官認可。

  矛盾中,呂迎春鼓起勇氣向警官拋出一個自己一直不敢碰觸的問題——“關于張帆的生死”。這最終成為促使呂迎春認罪的關鍵。

  按照“全能神”的說法,身為“眾長子”的張帆不會死,將從肉身進入靈界。最終呂迎春得到了張帆已經伏法的回答。

  “聽到消息后,頭都炸了,大腦一片空白,張帆死了,她不是‘眾長子’,‘邪靈攻擊眾長子’之說已不成立,受害者是個人,不是‘邪靈’。原來我們真的殺人了!”那一刻,呂迎春痛哭流涕。

  消息同樣震驚了張航。一次會見中,媽媽說起已處理完爸爸和姐姐的后事。張航開始真正意識到,長期以來,自己生活于其中的不過是一個虛幻的謊言。

  入獄一個多月后,兩人終于肯主動卸下邪教信徒的面具,被拉回了現實世界。

  艱難的重生

  盡管均已認罪悔過,但將一株在腦中生根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毒草連根拔起,這樣的重生并非易事。

  “如果將最初在特定環境下的悔罪稱為感性認識的話,她們要想達到徹底轉化,還需要上升到理性認識,跳出自己站在旁觀者角度,認清邪教到底在什么地方誘惑了自己,由此需要更多時間一點點矯正,才不會出現反復。”監區徐警官介紹。

  呂迎春回憶,重生之路“伴隨著痛苦、眼淚、掙扎,剜心透骨,痛徹心扉,用脫胎換骨來比喻再恰當不過,這一路有警官的步步幫扶,有家人的不斷鼓勵,還有同犯們的真誠幫助”。

  悔罪之初,呂迎春仍覺得自己很無辜,只認識到“全能神”太邪惡、太狡猾,騙了自己這個“大好人”,怨天尤人,甚至將過錯推到已伏法的同犯張帆身上,從未想過要反思自己。類似情緒在張航、張巧聯身上同樣存在。

  注意到這一點后,2016年夏,監區警官們專門將同案犯呂迎春、張航、張巧聯召集在一起,舉行了三人座談,讓她們將對彼此的怨恨、愧疚、歉意等通通開誠布公表達出來,幫助其打開心結。

  正是這次座談,讓呂迎春看到大家的痛苦,意識到不該相互埋怨,應共同承擔罪責。此后,呂迎春一改轉化后心事重重、沉默寡言的狀態,開始主動傾訴心中的困惑煩惱、求得警官指導幫助,精神狀態逐步走向明朗。

  兩年多時間里,呂迎春寫下幾萬字的揭批材料,痛陳“全能神”對自己、對他人的毒害。

  “我當初信邪教‘全能神’本來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好,讓別人喜歡我,沒想到走上邪道后,我求升反墮,成了殘害生命、危害社會的殺人罪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被我殘忍地剝奪了,幾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被我給毀了,我好悔恨!悔斷肝腸,悔不當初誤入歧途信了邪教‘全能神’,一失足成千古恨!”類似深度懺悔在厚厚一摞揭批材料中隨處可見。

  呂迎春更愿意回憶那個癡迷邪教之前的自己,“老公說一看到我,感覺我很善良,很溫柔,一看就很實在,沒壞心眼,才選擇了我”。在獄中,呂迎春慢慢認識到自己癡迷邪教時思維多么扭曲,人性已泯滅,案發時有多兇殘。每次回看案發視頻,她都渾身緊繃,呼吸困難,不敢相信那個行兇的人是自己。

  通過改造否定自己,反思自己,對她們來說顯然是更為痛苦的過程,不僅要認識到之前人性中的種種弱點,還要徹底將癡迷邪教時形成的思維行為習慣徹底剝離。

  偏激、悲觀——這是呂迎春首先反省的自身缺點,對他人非黑即白的認識屢屢阻撓她打開心扉,融入監獄集體生活。

  而從小就自以為是,好強、狂妄的性格讓呂迎春一直以正義者自居,甚至認為自己像“神”一樣完美,現在要承認自己是自私、貪婪、狂妄自大的壞人,“比死都難受”。

  “但不爭的事實擺在眼前,漸漸地我認識到:是我自私、貪婪、狂妄自大、自以為是的人性弱點被‘全能神’抓住了。”呂迎春反省。

  張航則這樣寫下自己的懺悔:“長期浸泡在‘全能神’的歪理邪說中,我變得越發自私、冷漠,增長了貪婪與懶惰,不愿吃苦,艱難就躲,總想讓‘神’來解決一切,不用付出汗水就能換來美好的‘國度生活’。”

  這個年輕的姑娘實實在在感受到了自己的變化。之前做什么事總有畏難情緒,喜歡動不動放棄,在獄中參加演講、征文等各種活動遇到困難時,反復給自己打氣“一定能做到,一定不放棄”,慢慢地,她發現自己真的能夠做好這些事情,“比較像正常人了”。

  隨著改造效果愈加明顯,不長時間后,呂迎春和張航均被選為擔任新犯的幫教志愿者,即與新犯成為“聯號”,進行“一對一幫扶”,這被呂迎春形容為“照鏡子”,“通過幫助別人,更好地提升自己”。

  獄中,呂迎春參加了“國旗下的懺悔”演講活動,向被害人和政府、社會真誠地認罪悔罪。2015年,呂迎春參加了監區教員競崗、隊列會操比賽、育新文化節匯演等各項活動,并以出色的教學成績在年底被評為監區的優秀教員。

  張航同樣參加了歷次以揭批邪教、認罪悔罪為主題的匯報演出以及朗誦比賽、懺悔演講等監獄和監區組織的各項活動。2016年,她當選為監區文盲班教員,在監獄服刑人員教員公開課比賽中以第二名的好成績榮獲二等獎。目前,張航還擔任了監區的信息報導員和學雷鋒小組的志愿者。

  如今,鑒于良好表現,兩人均獲減刑——呂迎春由無期徒刑減至有期徒刑21年零3個月,張航獲減刑5個月。

  蛻變的結果讓人欣慰。

  從未認真管過女兒,不僅如此,還曾向年幼女兒灌輸過邪教教義的呂迎春,開始在獄中重新學著做一個合格的母親:給女兒頻繁地寫信,獄中學到的傳統文化、心理學知識,她都第一時間和女兒分享。這個注定要錯過女兒成長期、青春期以及戀愛結婚的母親,努力將高墻內的親情傳遞出去,讓母愛不再缺席。

  對張航而言,停滯了6年的夢想之帆又再次起航。文化知識,人際交往……昔日生活得渾渾噩噩的少女在監獄這所特殊的學校中如饑似渴地吸取著各種養分。

  這里,不止一位警官篤定地對她說過:“張航,相信我,你的未來一定會很好的。”“我也是這樣想的”,張航露出燦爛的笑容,在她眼中,這些警官們是如同“媽媽一樣的老師”,有時,趁警官們不注意,她會輕輕擁抱一下她們撒撒嬌。

  剛入獄時,警官讓張航描述對未來的設想,她一臉茫然:“不過就是喝喝咖啡遛遛狗。”時隔兩年零3個月,從那個讓自己生活得“很累很糾結”的世界徹底逃脫后,張航肯定地說,不管將來做什么工作,最大的收獲是“終于懂得要踏踏實實生活了”。

[責任編輯:張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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