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上:肖雙勝其人;左下:肖雙勝超低價買房的樓盤;右上:辦案檢察官查賬;右下:一審判決書

　　“努力打造自偵工作的精品案件,在石家莊市檢察院的統一指揮下,我們成功查辦了河北省廊坊市原副市長肖雙勝受賄案……”1月13日,河北省石家莊市新華區檢察院將本屆檢察工作報告討論稿提交到區人大常委會,報告中提到了該院查辦的一起貪賄案件——肖雙勝受賄案。

　　協調關系

　　2013年11月23日,在石家莊市西美小區,檢察機關辦案人員打開了肖雙勝藏匿贓物的保險柜。柜內裝有人民幣180萬元、35萬美元、32萬歐元、6.5萬英鎊、金條48根、手表13塊、項鏈6條,還有房產證及珠寶首飾等。該案的26本偵查案宗摞起來足有一人高,記錄了2008年至2013年,肖雙勝利用職務之便收受巨額賄賂的犯罪事實。

　　出生于1969年的肖雙勝仕途一路順風順水,在他看來,要升遷就要善于協調關系。1991年,肖雙勝從河北大學中文系畢業后進入河北日報社工作,1997年7月升任總編室副主任,2003年任職副總編輯。那年他34歲,在河北新聞界可謂響當當的青年才俊。2005年11月,肖雙勝從媒體一步跨入政界,任廊坊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并于2008 年3月調任廊坊市副市長。也就是從那時開始,金錢吞噬了肖雙勝的心靈。

　　肖雙勝的犯罪事實主要涉及為他人在項目審批、工程承攬、職務晉升三方面協調關系,事前事后收取好處。共有33人向其行賄,這些人不斷為肖雙勝存放贓款、贓物的保險柜增加各種貨幣、各色寶貝。

　　重復、不間斷進行“投資”,是肖雙勝身邊不少有求于他的私企老板的慣用手法。特別是在每年中秋節、國慶節、春節等時段,他們都要請肖雙勝“坐坐”,去高檔飯店請他吃頓大餐,然后將賄款、高檔禮品放到他手中或車上。還有人會去他的辦公室“匯報工作”,留下幾沓現金后,由肖雙勝笑臉送出門。肖雙勝也很守“規矩”,只要收了錢物,就會千方百計幫行賄者協調關系,讓他們賺個盆滿缽滿。2008年至2013年,廊坊某建設集團董事長黎建每逢春節、中秋節都會去肖雙勝的辦公室,用大檔案袋裝上5萬元人民幣作禮金,前后送了12次,共計60萬元。肖雙勝也“知恩圖報”,多次出面協調關系,幫黎建的企業解決各種麻煩。

　　司法機關總能在貪賄分子家中搜出巨額現金,原因是這些腐敗分子都不敢將錢存入銀行,怕露餡。肖雙勝也不例外。2010年,他以一個親戚的名義在石家莊西美小區購買了一套90平方米的房子,又買來保險柜放進該房的主臥,然后將收受的巨額現金及物品都存入保險柜。案發后,肖雙勝曾供述:“因為怕人民幣貶值,我就花了幾百萬買了一些金條,還買過玉器、首飾等物品,外幣除了消費用掉的也都放在保險柜里。”

　　協調工程

　　近年來,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房地產市場高速發展。項目就是財富,時間就是金錢,在一些房地產開發商眼里,能用“金磚”敲開領導干部的心門,獲得其厚待和關照,是一本萬利的便宜事。在廊坊,主管城市建設的副市長肖雙勝是房地產開發商們可以背靠乘涼的大樹。既然肖雙勝對錢財如饑似渴,他們哪有不雙手奉上之理?

　　2009年,某建設工程公司總經理狄春想在廊坊承攬新華路商業街地下建設項目,請肖雙勝幫忙。肖雙勝向開發商業街的企業打了招呼,讓狄春順利承攬了該工程。2011年,狄春的公司想承攬周各莊拆遷改造回遷樓項目,肖雙勝就打招呼讓建設局給該公司留了一個標段。2012年,狄春的公司承攬了新世界商務樓建設項目。為盡快審批各項手續,狄春又找肖雙勝幫忙,肖雙勝痛快地答應了。他給建設局局長打電話,要求盡快安排狄春的公司開工。隨后,一系列手續很快批辦完畢。

　　每逢節日,狄春都會給肖雙勝“上供”,前后9次共送給肖雙勝人民幣90萬元。2009年,肖雙勝聽說狄春的公司在石家莊開發了榮景園小區,對狄春說想在石家莊買兩套房。狄春趕緊張羅,讓肖雙勝以岳母的名義在榮景園買了兩套商品房,價格明顯低于市場價。開發商還按照肖雙勝喜歡的風格對房子進行了裝修。經鑒定,這兩套房的房款差價和裝修款共計人民幣151萬余元。

　　由政府主導的城中村改造是推進城市化建設的必由之路,政府在政策上會給予諸多支持,開發商對這類項目都很熱衷。承建廊坊城中村改造項目的河北中科房地產公司,想對項目區域內分散的8個地塊進行整合,該公司總經理陳永找到肖雙勝。肖雙勝在審批上大開綠燈,還出面聯系協調相關部門和企業。在肖雙勝的介入下,分散的土地業主都同意了拆遷。對這次使用權力換取的回報,肖雙勝記得很清楚,“從2010年春節至2013年中秋節,他們分12次給我送錢送物。其中10次每次5萬元,一共50萬元。2010年春節送了一根1000克的瑞士金條,后來又送了一根中國黃金的1000克金條。”

　　協調項目

　　2009年上半年,廊坊市城建工作會召開,肖雙勝作為主管副市長參加了會議,遇到了在廊坊開發房地產項目的某開發公司總經理郭建貴。飯桌上一番推杯換盞后,肖郭二人走進了長達四年的“蜜月期”。2009年“五一”期間,郭建貴請肖雙勝吃飯,回來后在肖雙勝的辦公室,郭建貴提出他們公司在開發區收購了一個爛尾樓項目,需要重新走報批手續,希望能盡快批建。接過郭建貴遞上的兩個牛皮信封(一共裝有5萬元人民幣),肖雙勝答應幫忙。在隨后召開的市政府規劃委員會會議上,肖雙勝大力助推該項目,相關手續很快就辦下來。2009年9月及2010年春節,郭建貴兩次去肖雙勝的辦公室,分別送上5萬元。

　　2010年,郭建貴開發舊村改造項目,為提高容積率,請肖雙勝幫忙協調,送上20萬元現金。肖雙勝給規劃部門打招呼,把項目所占道路從容積率中刨除,遂了郭建貴的心愿。此后,郭建貴建公司辦公樓和其他公司發生經濟糾紛,肖雙勝都利用職務便利為其謀取利益。每到節日,郭建貴都會“提錢”拜訪,至案發,共送給肖雙勝人民幣110萬元。

　　只要“送到位”,哪怕是違規建設項目,肖雙勝也會打招呼、開綠燈。2009年,市區要建一個樂購超市。超市按規劃圖建好后,建設方公司董事長陳征想突破規劃,在樓頂加建一個約1000平方米的鋼結構部分,但這會導致無法通過驗收。陳征與肖雙勝在酒桌上相識,向肖雙勝提到這件事,肖雙勝說可以幫忙。飯后,陳征把準備好的5萬元現金放進肖雙勝隨身帶的包里。該項目規劃驗收時,肖雙勝作出批示:“樂購項目是我市招商項目,請規劃局考慮該項目實際,予以支持。”最終,規劃部門對該項目罰款7萬余元后便予以放行。為表謝意,陳征兩次去肖雙勝辦公室,一共送了4萬元現金。

　　肖雙勝還為某開發公司董事長林某在協調喬治花園拆遷、購買土地增減掛鉤指標以及承攬北昌回遷樓項目等方面使出了“洪荒之力”。2012年,肖雙勝違規采取倒簽日期的方式,解除了政府與林某公司的合同,并免除該公司違約金1000萬元。為此,林某分12次送給肖雙勝人民幣25萬元、18萬美元、5萬歐元、2萬英鎊,1000克金條一根及價值13萬余元的手表一塊。

　　協調官位

　　肖雙勝協調官位的技能也十分嫻熟,由他主管的干部想換個崗位、升職、獲得心儀的工作,只要肯向他“進貢”,就能如愿以償。在這條潛規則誘導下,一些干部紛紛向肖雙勝示好,借年節及外出考察學習等機會向其行賄。

　　2009年,廊坊市要成立國土開發投資公司。肖雙勝對時任國土局副局長的鮑某透露了這一消息,問他是否愿意去當董事長。鮑某趕緊點頭,他很清楚,肖雙勝這是對他委以重任,國土開發投資公司是政府直屬的國有企業,負責土地一級開發業務,肖雙勝是該公司的主管領導,對董事長人選有很大的話語權,他推薦的人選在市委和組織部門一般不會受到阻礙。

　　果然,在肖雙勝推薦下,鮑某順利調任,對肖雙勝可謂感恩戴德。以后只要肖雙勝指令他辦事,他都全力以赴,還經常送錢給肖雙勝。2009年9月底,聽說肖雙勝要去新疆考察,他送去1萬元人民幣。2010年元旦后,聽說肖雙勝將赴美國,他又送上5萬元人民幣。上海舉辦世博會,肖雙勝要去參觀,他再送2萬元。后來肖雙勝去英法兩國考察、北上北京、南行廣東等,鮑某次次都會給錢。此外,每年春節、“五一”、中秋這三個節點,他都會到肖雙勝的辦公室說些“感謝重用”的話,然后放下2萬至5萬元不等的現金。2009年至2013年,鮑某共送給肖雙勝64萬元。這些錢,鮑某都是從本單位財務支取,之后用會務費、辦公用品等發票沖賬。

　　2011年春節后,廊坊市建設局正處級調研員李濤按照年齡應當被免去職務。他去肖雙勝的辦公室,談了想延遲退崗的想法,肖雙勝表示可以考慮,他就把隨身帶的裝有5萬元美金的檔案袋放在肖雙勝的辦公桌上。之后,肖雙勝出面協調,請求組織上安排李濤留任,李濤因此延遲退崗一年。2011年清明節、中秋節,肖雙勝分別收受李濤5萬美元、金條4根(價值人民幣11.7萬元)。

　　在肖雙勝心里,人就是要在權、財兩樣上取得雙勝。每次打開保險柜,看到自己聚斂的錢財,肖雙勝都感到無比興奮,這快感讓他欲罷不能。直到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的人生再無“協調”的余地。

　　2013年11月19日,石家莊市檢察院依照河北省檢察院指定管轄,對肖雙勝立案偵查。2014年3月20日,河北省檢察院對肖雙勝決定逮捕。肖雙勝到案后除如實供述辦案機關已掌握的犯罪事實外,還主動交代了辦案機關尚未掌握的其他事實。一審法院經審理認為:肖雙勝當庭認罪、認罪態度較好,可以從輕處罰;肖雙勝具有主動坦白情節,檢舉揭發了他人受賄線索,可以認定有立功表現。

　　2016年11月2日,法槌落下。肖雙勝受賄款物總價值1763萬余元,扣押涉案款物經鑒定總價值1574萬余元,仍有189萬余元需要繼續追繳。石家莊市中級法院以受賄罪判處肖雙勝有期徒刑十三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50萬元,違法所得予以沒收。肖雙勝表示認罪服判。目前,辦案機關仍在追繳其違法所得。

　　(文中除肖雙勝外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