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武縣淺水塬大戰雕塑。
大年初一下午,在長武縣鴉兒溝村,張寬理一家合影。
除夕,孝村趙永忠一家合影留念。
除夕下午,孝村魚海宏一家在自家院子里合影。
妻子趙小芹為教丈夫魚海宏認字準備的小本子。
長武縣
家風。故事
鄉土。坐標
從西安往咸陽一路向西北驅車,途中千溝萬壑,這里就是自古富饒的關中平原。
長武縣是關中平原邊的一個縣城,海拔在1000米左右,地勢較高,古代曾名淺水塬,意即塬高水淺之意。長武東與彬縣為鄰,南與甘肅省靈臺接壤,西與甘肅省涇川接壤,北與甘肅省寧縣、正寧縣接壤。
當地百姓說名為長武,古代意即常常用武的地方,是為兵家必爭之地。一旦外敵入侵關中,攻下長武,關中無險可守。長武縣城為關中通往平涼、固原、西峰、慶陽必經之樞紐、要沖。
在長武縣城,到處都可見唐代的印記。城西的大道轉盤處就佇立著唐太宗李世民騎馬征戰的雕塑、紀念碑上書“淺水塬大戰”。這一場戰役是這個縣城最深刻的一個歷史印記。
在縣城里的名古跡就是昭仁寺,就與淺水塬大戰以及李世民有關。初唐,李世民在此一戰打了勝仗,對安定西北邊防起了決定性作用,因此,李世民在稱帝后,為了表彰淺水塬大戰陣亡的士兵在長武建造了一座昭仁寺,以表彰勇士。
大年初一早晨,冬日暖陽高照,天空萬里無云,咸陽市長武縣彭公鎮鴉兒溝村,25歲的小伙子張秦宏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給父親張寬信行跪拜磕頭禮。
張秦宏是這個家庭出的第三個清華大學生。他的叔叔、堂兄都上了清華大學。張家是當地有名的耕讀人家。
與普通的關中農家院子一樣,張家院子進口即有一棟新樓,一樓客廳里供奉著張家3位先人的照片。樓后是兩個窯洞,是張家的祖屋。
初一這一天家里很熱鬧,除了在加拿大的五弟,張寬信弟兄4個都攜家眷回到祖屋團聚,按照當地的風俗,一家人要團團圓圓一起吃一碗長面。長面是當地的特色飲食,手工制作的長面有一尺長,取吉祥長壽的意頭。
“老人雖然不在了,但是‘神’還在,兄弟齊心和睦,都約好聚在一起過年。”由于家中老人剛去世兩年,張家還守孝。按照當地的風俗,兄弟4個把老人牌位請回家,老大張寬仁在祖屋的靈牌前陪伴。
老人在世時就很強調孝道。張寬信說,現在張家仍然堅持兒孫給長輩磕頭,長輩給兒孫發壓歲錢的習俗。
長輩愛書:
爺爺愛看《史記》《資治通鑒》
“小時候回到老家,看到爺爺都是在看書,爺爺還教我們學寫毛筆字、下象棋。”張秦宏說,家風應從爺爺張孝良、奶奶郭靈草說起。爺爺喜歡看《史記》、《資治通鑒》,一直到90多歲,還《資治通鑒》不離手。老人還愛讀《菜根譚》。
在長武縣的鄉村,即使最窮的人家,院子門上也會有一個門樓,上面大多寫著耕與讀、勤與儉。這里的農家很注重孩子讀書。張寬信回憶上世紀70年代末自己上高中湊學費的故事。當時,學費是2.7元。家里太窮,出不起這筆學費。“母親就把雞蛋賣了,交了學費,說再困難也要讀書。讀書是正事,能明理,還能立身立業。”
爺爺張孝良在黃埔軍校分校臨時訓練團學習財會專業,在國民黨的部隊里管過軍需。解放后又學了中醫做了醫生,回鄉后給鄉親看病看到80多歲。
奶奶郭靈草對這個家庭影響也很大。張寬信的媳婦馬雪玲說,婆婆是地主家出身的大家閨秀,被當地人稱為能人。婆婆識字,還自學了不少東西。有一次,婆婆做飯,兒子過來幫她拉風箱,她就對兒子說,你應該去看飛機怎么飛上天,看怎么制造大炮。作為農家婦人,有如此眼光,讓家人很佩服。
對兒女,老人們非常強調要對人包容,學會吃虧。兒子年幼在外與人打架,老人們從來不會責怪別人的孩子,而只對自己的孩子提出要求。“我們兄弟幾個從未紅過臉。”張寬信說,父母親總是強調要厚道,多為別人考慮。
兄弟5個的名字也體現了父母親的理念。他們是寬字輩。大哥張寬仁、二哥張寬理、三哥張寬信、四弟張寬虎、五弟張寬榮。
長兄如父:
哥哥供弟弟讀完大學
張家出了長武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1984年,張家的第5個孩子張寬榮考上了清華大學化學工程系。張寬榮得到的教育是5兄弟中最好的。
二哥張寬理比張寬榮大了整整12歲,是工農兵大學生,在西安學習。他回到長武后在中學當老師。“寬榮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就發現他的成績總是在全班前10名。”
哥哥就有意識地培養弟弟,讓他轉學到自己任教的學校。張寬理還拿考中專的試題給弟弟做練習訓練他。
1984年,當張寬榮考上清華大學的時候,一家人都很高興。雖然當時學費很低,但是生活費每個月需要28元,總得有人負責弟弟的生活費。
“我當時在縣文化館工作了,一個月30多元工資,所以我就負責弟弟的生活費了。當時父親做醫生,只能負責家庭的日常開支,兩個弟弟都還沒有工作,家里就我一個人有余力。”61歲的張寬理回想起供弟弟上學的歲月笑了起來。弟弟畢業后,他才娶妻生子。
言傳身教:
孩子在家長輩不看電視
張寬理不但把自己的弟弟送上了清華,他的兒子張秦銘在2007年也考上了清華大學土木工程。現在在中國建筑設計院工作。“孩子上大學之前,我們在家從未看電視。”張寬理說對孩子的培養主要還是給孩子創造學習環境。他注重對孩子興趣的培養。張秦銘喜歡下棋、踢足球、畫畫、打拳。
對于侄子張秦宏的培養,叔叔張寬榮也有一定影響。張寬榮畢業后移民到了加拿大。現在在一家跨國公司擔任總代理。這些年,他也常回家看看。張秦宏說,叔叔回家會用英語跟他對話。發現侄子的口語不夠好,張寬榮特地跟哥哥說讓他注意對孩子英語口語的訓練,讓哥哥給孩子買復讀機、買磁帶好好訓練英語口語。
“有的孩子覺得讀書是為了父母,但是對于我們來說,讀書就是喜歡讀書。”作為90后的張秦宏很清楚,城鄉二元結構下,要從農門跳到城市,尋找更大的平臺,農家子弟只有讀書這一條路。
這個春節,張家人聊天的主題是團圓以及感念先人,如今一家人和睦融洽與先人傳承下來的良好家風分不開。
年初一下午2時,廚房里燒了十個菜,做了魚、雞、丸子等菜色,十個菜取了圓滿之意。在吃飯前,一家人挨個給先人燒紙、磕頭,緬懷先人,恪守孝道。
趙家:孝心就在給母親的每一次按摩里
除夕的午后,彭公鎮孝村趙家院子里在忙活年夜飯。
67歲的田栓娥也在幫忙收拾家務。過年高興,她穿了一件深紅大襖。
田栓娥走起路來比一般的老太太要慢一些。她患上了一種地方疾病叫大骨節病,關節腫脹變形,行走困難。只要她坐久了,就站不起來了。
每天早上,田栓娥醒了就叫一聲兒子、兒媳。“叫一聲兩個都來了,給我按摩腿腳、胳膊。”田栓娥說起自己的小兒子、小兒媳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醫生曾經建議她換關節。可是換一個關節要花10萬元左右,務農的小兒子負擔不起。
趙家有2個兒子2個女兒。趙永忠是她的小兒子。其他的孩子都在外地工作安家了。趙永忠現在就在村里種果樹。
兒子兒媳對父母很不錯。田栓娥說,由于大骨節病有時候上廁所蹲不下來,但是尿又急,就拉在褲子上了。這些臟的屎尿褲都是兒子兒媳洗,他們也沒有怨言。自己行動不便,兒子經常攙扶自己。生病時也是熬湯喂藥。
70歲的父親趙玉民也給兒子點贊。對于普通農家來說,孝敬父母,“就是洗衣做飯,過平常的生活。”趙玉民說,自己喜歡下棋,兒子也常陪自己下棋解悶。母親疼了,孩子去幫忙按摩,生病了就帶去看醫生。自己的手機電話費都是兒子繳的。每次看到兒子攙扶著母親走路,村里人都說趙永忠是孝子。
魚家:十多年來妻子教失憶丈夫重識字
除夕,鞭炮聲聲,屋里的爐子上燉著凍凍肉,魚家人正在準備過年。
女兒小魚在教父親用手機給父親的同學發祝福短信。在20多歲的女兒面前,48歲的魚海宏看起來像個“學生”。
這倒不是因為文化水平的問題,而是因為2003年,魚海宏出了一場車禍,險些丟了性命,前后做了兩次開顱手術。車禍后的魚海宏連親人都認不出來。回到家,對著自己的母親叫哥哥。一家人無不淚下。
魚家人一家6口,家住彭公鎮孝村三組2 4 5號。妻子趙小芹說丈夫本來是村里的文書,車禍變故讓整個家庭都遭遇了巨大的困難。當時大女兒12歲,小女兒9歲。為了搶救魚海宏,家人四處向親友湊錢,借了10多萬元,才終于救回了一條命。
“他雖然出院了,但是大腦受到了巨大的創傷,記憶力只能慢慢恢復。”趙小芹想起那段日子,不禁眼眶濕潤了。
魚海宏拿出了一個小本子,上面一筆一畫寫著拼音和漢字。漢字有親人的名字、地名、日常生活用語等。
這是趙小芹給魚海宏的上課筆記,也是這個家庭這10多年的共同記憶。
每天干完農活,趙小芹就成了魚海宏的老師。趙小芹是高中畢業,此前還擔任過小學老師。“每天兩個字、三個字教他。從拼音開始教,一個字一個字教。”不單媽媽是魚海宏的老師,兩個女兒也是小老師,教爸爸認字,拾回記憶,幫助他重新融入社會。
“每當他能認出一個親人,認識一個字,我們都很高興。”趙小芹說,大腦的恢復時間非常長,這10多年來家人一直都在努力。現在丈夫已經認識很多字。
兩個女兒現在都已長大成人。大女兒從湖南城市學院畢業,小女兒也即將從濟南大學法學專業畢業。小兒子現在還在讀高中。
10多年的苦盡甘來,76歲的王明珠覺得很值得。她是這家的老人,魚海宏是她的小兒子。她說,婆媳關系很好,若上街,婆媳倆常是挽著手一起去縣城。這些年媳婦不單照顧丈夫,還照顧祖母直至去世,對自己也是貼心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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