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路人的“精神圖譜”——冷漠何以為“癥”?
“看客”曾被稱為一大國粹,他們多行圍觀品評,疏于行動救濟。
上個月,“睡衣女俠”挺身而前,勸退劫匪救下女童令人欽佩,
但“明哲保身”的教諭傳承不易撼動,旁觀、默許,甚至起哄、挑唆……
所謂冷漠如刀,傷人不淺。
下文一個簡單的“精神圖譜”,不知能映照出多少現實。
看杖臀的低級趣味——“冷漠癥”的早期反應
看客心態,自古有之。
在那個娛樂匱乏的年代,看客更多地體現于看熱鬧的低級趣味,看殺頭、看女犯打屁股,樂此不疲。
以杖責女犯為例,因行刑時女子也需脫衣露臀,每至此時,縣衙公堂總是“閑漢云集”。
清代的俞樾在《右臺仙館筆記》中,記載了這樣的嘴臉——“聞堂上笞一囚,而咴咴呼痛之聲,則女子也,諸又趨往觀之,拉余俱去。”后文又言,此次行刑非打屁股而是掌嘴,于是看客們“悻悻而歸”。
在另一文中,俞樾記錄的“看客”則丑態畢露——不只滿足低級趣味,還做“幫兇”。其時,某縣一農家女與人私通,還教唆通奸者挾持丈夫索財。被官府擒獲后,女子被“盡去其衣、批頰笞臀,決大杖四十”。一聽說女犯要被打屁股,聞風而至者上千。行刑完畢,家人脫衣為女子遮丑,不料“義憤填膺”的看客們搶走衣服,迫使女子赤裸著回家。于是,女子受盡其辱,流血的臀部也成了看客們饒有興趣的談資。
令人詫異的是,這樣的低級趣味至今猶存。2010年10月,在大連開往上海的T131列車上就上演了這樣一幕:一年輕女子突發精神疾病,當眾脫下衣褲。正當司乘人員忙著安撫病人情緒時,多名男乘客不顧女病人驚恐尖叫,拿著手機圍上去拍攝……
愛看熱鬧、趣味低級,在這趟文明時代的列車上,那一瞬間也是“閑漢云集”。
麻木的魂、冷漠的心——魯迅筆下的群雕像
在歷史巨輪前,看客的低級趣味逐漸被擠壓出深一層的“麻木”感。
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時期,魯迅曾刻畫出阿Q、閏土、祥林嫂等諸多鮮活人物,其中,那些麻木的看客,最令人深惡痛絕。
“那三三兩兩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趕;將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個半圓……也向那邊看,卻只見一堆人的后背;頸項都伸得很長,仿佛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靜了一會,似乎有點聲音,便又動搖起來,轟的一聲,都向后退……”
魯迅在《藥》里,把“看客心理”的外在表現刻畫得淋漓盡致。他們看了殺革命義士,不但有快感,還有人血饅頭可用來賺錢、治病,沒人多想一層自己還該有何作為,只愚昧地為了一個“看”字。
祥林嫂的孩子阿毛被狼吃了后,有些老女人特意尋來,要聽這段悲慘故事,“直到她說到嗚咽,她們就一齊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淚,嘆息一番,滿足的去了,一面還紛紛的評論著”。
這是魯迅在《祝福》中刻畫的悲涼一幕。找點樂子,“鑒賞”別人的痛苦,看客們噬骨的麻木直接化作了殘忍。魯迅在《暴君的臣民》中有所總結:暴君的臣民,只愿暴政暴在他人的頭上,他卻看著高興,拿“殘酷”做娛樂,拿“他人的苦”做賞玩,自己的本領只是“幸免”。
上個世紀,魯迅在《南腔北調集·經驗》里曾痛斥:在中國,尤其是在都市里,倘使路上有暴病倒地,或翻車摔傷的人,路人圍觀或甚至于高興的人盡有,肯伸手來扶助一下的人卻是極少的。不想,輾轉近百年,這種現象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