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西方圣誕節,年輕的黎春霞正好滿20周歲。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一天,她和男友連帆宇將到民政局領結婚證;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們登記結婚時,懷里還將抱著出生不足3個月的男嬰。
幻滅從10月13日黎春霞和腹中胎兒進入普寧婦幼保健院那一刻起發生。如今,黎春霞的尸體仍然停在男友連帆宇老家舊屋的冰棺里。每天,連帆宇從家里走100多米到老屋,為“老婆仔”黎春霞上香,檢查冰棺,之后就會伏在棺木上貼著冰冷的玻璃,和“老婆仔”聊過去的種種甜蜜,也匯報訴訟進展;但是接下來要對尸體進行醫療鑒定這件事,連帆宇“還沒有想好應該怎么告訴她”。
冷暖人生
記者2個多小時的采訪中,連帆宇在電話里多次無聲哭泣。他說,每天起床都感覺這是一場夢,因為“老婆仔”的尸體一直在身邊。他說,自出事后,保健院一直很被動,承諾“從正軌處理”,卻自律師到醫院交涉至今,再沒有任何回應。
戀愛
2006年,連帆宇25歲時,在廣州蘿崗區遇見15歲的黎春霞。當時連帆宇在哥哥的飯館里幫忙,讀初二的黎春霞和另外一位同齡女孩到店里打暑假工。
后來,連帆宇和黎春霞午休聊天越來越多,默契越來越好。有一天,在餐館大院玩追逐游戲的時候,連帆宇“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認定了對方”。
1個月后,黎春霞回蘿崗長安的學校讀書。每個周末,黎春霞都會從長安坐近1個小時的汽車到長平找連帆宇,再回到嶺頭的家中。“她最喜歡喝我煲的湯。她回來前,我都要提前買上三四斤豬骨,煲一大鍋骨湯。”
2009年,黎春霞中專畢業,在石井一家加油站小賣部工作。連帆宇離開哥哥的飯館,在黎春霞工作附近的快餐店找了一份工作,租下一個小單間,兩人過起同居生活。
連帆宇還記得去年中秋夜是他和老婆仔最浪漫的日子,兩人跑到白云山上賞月。后來,連帆宇在整理黎春霞遺物時發現了她寫的日記,日記里記錄了他們交往的過程,也包括賞月之約……連帆宇抱著黎春霞的日記號啕大哭。
懷孕
踏進2010年,黎春霞懷孕了。
連帆宇說,他們沒有辦結婚手續的真正原因是,黎春霞還不到法定年齡,去年同居的時候,他們到蘿崗民政局領證,對方告訴他們,黎春霞要到今年12月25日才滿20周歲,他們于是約定在這個日子注冊結婚。
今年6月22日,連帆宇辭掉廣州的工作,帶黎春霞回到普寧老家安胎。
連帆宇的父母將家里的新房布置一番,對連家來說,黎春霞早已經是連家的一分子。連帆宇回家的第一件事,是到菜市場買了20多只3斤重的活雞。他盤算好,到小孩10月份出生,這些雞可以給老婆仔燉湯補身子。
在老家,連帆宇會帶著黎春霞和肚子里的孩子到自家的田埂上散步,黎春霞一邊走,一邊學著周圍鄉親的語調,用潮汕話叫連帆宇的名字。“所有潮汕話,她只記住了這一句。”
至于小孩的名字,連帆宇早就想好了“連永森”。黎春霞老是問,為什么一定要叫這個名字。連帆宇的回答是,“孩子是屬虎的,就應該讓它活在森林里,那里才是他的天下。”
喪子
隨著待產期的臨近,當地的醫生建議黎春霞到“專業”的普寧婦幼保健院分娩。10月13日,黎春霞住進了普寧婦幼保健院。當天下午6點多,黎春霞到產房后,實際上胎音已經沒有了,但黎春霞并不知道。晚上10時,黎春霞“順產”,死嬰的頭部被穿顱流出,接著擠壓生出雙肩。當時黎春霞已經出現極度疲倦,心率升高、惡心和持續嘔吐,堅持了幾次要求看小孩之后,黎春霞昏睡過去。
連帆宇在深夜里茫然奔走,終于找到了一家小賣部,用2塊錢買了一個裝礦泉水的紙箱,獨自一人,將死嬰放進紙箱里,封好,交給等在保健院外的老父親,囑咐他一定要把他安葬在連帆宇的爺爺墓穴旁,“因為曾祖父會帶著他”。
24小時后,連帆宇又面對一場死別。
喪妻
回到病房,連帆宇看到黎春霞心電監護儀的數字為“170”,他將監護儀的夾子夾在自己手上,發現只有“70”,數字懸殊。
在產床觀察3個小時后,事發第二天凌晨2時,黎春霞被醫院轉入病房。連帆宇說,當時黎春霞已經時睡時醒了。連帆宇多次問醫生護士,是不是要采取進一步措施,但均被否定。
凌晨5時,醫生再次為黎春霞注射完安定后,黎春霞出現手腳冰涼的癥狀。連帆宇抓著黎春霞冰冷的雙手,繼續為她擦淚。當他問她辛不辛苦的時候,黎春霞還是像以前一樣,堅持說“不辛苦”。
上午8時左右,黎春霞出現昏迷癥狀,因為病情危急,醫生直接在病房內對黎春霞進行搶救。下午,連帆宇匆匆跑出去找朋友借了1萬多元的醫療費。
到了晚上11點,醫生告訴連帆宇,不能再搶救了,要拉回家。已經“哭不動”的連帆宇,腦里想的全是“她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我要帶她回家。”黎春霞的尸體由120拉回家。
黎春霞死后第3天,保健院給連帆宇8.8萬元的死者“紙錢”。究竟這筆現金是出于什么目的?連帆宇多次找院方想問清楚,但他不僅沒有得到回應,而且被警告“再去交涉,就要報警”。 (南方日報見習記者趙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