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最后一個月,對于大興區清澄名苑小區來說,很難熬。
11月27月,北區14號樓發現家庭命案,男主人李磊將6名親人殺害;整整一個月后,12月27日,南區3號樓再發命案,男主人張武力殺死自己的妻兒后報警自首。連續兩起家庭悲劇,讓外界把目光聚焦在清澄名苑,在內部變化與外界猜測的雙重壓力下,小區業主們感受著復雜的情緒。
惶恐、焦慮、傷感……
悲劇總會過去,生活還要繼續。
2009年最后一晚,清澄名苑彩燈閃爍,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2009年12月31日晚,大興區黃村鎮,夜色籠罩下的清澄名苑小區萬家燈火。
進出大門的車流不斷,從外面返回小區的業主夾裹在車流中,步履匆匆。
一個月的時間,連發兩起家庭命案,讓這個擁有3000多戶居民的小區,籠罩在一片焦慮的情緒里,“兇宅”、“風水”、“連鎖反應”……
隨著時間一天天推移,業主們的心態也逐漸好轉。生活依然在繼續。
緊張在繼續
第一起命案被發現的次日晚上,該小區同住的4名女生因害怕搬到了一間臥室里睡覺,床上睡不下就打地鋪。一個月后,剛要返回各自房間,第二次命案發生了。
2009年12月29日中午,張武力家的命案發生已兩天。
20多歲的女學生小羅住在這個小區,她說自己連續兩天沒出門了。
小羅住在3號樓6單元,27日發生的命案也在這個單元。包括小羅在內的4名女生一同租住,4人原本分睡不同的房間。
去年11月28日,第一起命案被發現的次日晚上,4名女生搬到了一間臥室里睡覺,床上睡不下就打地鋪,就這樣挨了一個月。本想返回各自房間的四名女生,卻因為第二起命案,不得不繼續擠在一間屋子里。
小羅說,案發后每晚睡前,都要將原本不關的第二道房門鎖緊,還要檢查窗戶是否鎖上。雖然知道命案是在家庭內部發生,但由于距離很近,心里還是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恐慌,連續數日去樓下市場買菜都要結伴。
12月28日,四名女生在電話里把第二起命案告訴了遠在云南的家人,父母聽完一致決定趕過來陪女兒過完最后的一個月。
14歲的女孩小張住在清澄名苑南區4號樓,每天放學,她都要經過3號樓回家。
命案發生后,小張選擇從另外一條路繞著回家。
小張說,自己不想聽到任何關于命案的話題,但仍然有學校的同學把命案作為談資,有時甚至拿來開玩笑!扒疤煳衣牭檬懿涣,心里都有了打架的沖動。”小張說。
12月28日下午,一名住在3號樓的業主稱,因為受不了外界打擾,險些在物業辦公室與一名外來男子發生沖突。物業證實,男子被當場勸走后,該業主情緒仍然不能平靜。
一名業主稱,新疆的朋友看到新聞,特意打電話來詢問此事!拔覀兘星宄蚊罚唤小疁玳T案小區’,這是我們的家。”這名業主說,聽到別人提到自家小區時與滅門案聯系在一起,心里很不好受。
業主劉女士稱,命案發生后,她特別壓抑,特別恐懼,失眠了十幾天,還專門去了一趟雍和宮讓自己安靜下來。
回憶在繼續
事發前一天,張武力的妻子田穎還到美容院做面部護理,原本想再做一個肩頸保養,為了不讓丈夫等太久她曾提出不做了。“張武力對她說,‘你做吧,我等著’。”
6單元11層美容院的員工們表示,至今還會想起出事的張武力一家人,即使休息聊天時,話題也繞不開他們。
員工小胡回憶,被害的女主人田穎是該美容院的會員,雖然平時極少化妝,但很注意保養。每半個月就要來做一次面部護理,做保養的時間很長,丈夫張武力經常在旁邊陪著說笑,等做完了一起走。
另一名員工回憶,事發前一天田穎還到店里做了兩個小時的面部護理,原本想再做一個肩頸保養,為了不讓丈夫等太久她曾提出不做了。“張武力對她說,‘你做吧,我等著’!痹搯T工說,護理過程中,張武力還問妻子,開春了把家里重新裝修一下,有沒有好點子。
“夫妻倆很讓人羨慕,怎么就出這種事了呢!睅酌麊T工說,事發后的三四天里,每次坐電梯經過3樓都會想起這家人。并不覺得很恐慌,更多的是一種惋惜。
北區的一些居民,有時也會想起李磊,盡管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住在北區14號樓的業主孟文貴已經50歲了,直到現在自己和妻子仍會聊起李磊,聊自己曾給他寫過的那些對聯。
孟文貴說,李磊開足療店時,自己光顧過幾次,印象中李磊的足療店很干凈,沒有烏七八糟的東西,服務態度也好。光顧幾次彼此認識了,李磊還請孟文貴給他的店里寫對聯。后來,李磊的飯店開業時再次請孟文貴寫對聯,“他說,交的朋友有文化,自己臉上也有光。”孟說。
孟文貴稱,得知李磊弒親的原因后很吃驚,想不到親情和教育出現問題,竟會造成這么嚴重的后果。事發后,他專門和孩子說起這件事,很嚴肅地說。
療傷在繼續
一名業主說,事后自己反復自問教育孩子的方法有沒有失當的地方,思考怎么樣才能和家人更好地溝通,讓家里的氛圍更和睦。
去年12月28日,小區物業請兩名心理咨詢師,給自愿排解壓力的業主做輔導,當天近20名業主主動尋求幫助。
業主們坦言,心理輔導的作用不會立竿見影,只是尋找一個傾訴的渠道,把焦慮告訴別人。至于影響什么時候能消除,還要自己一點點去調節。
一名尋求心理干預的男業主說,他不斷地安慰家人,命案只是極端案例,小區內不會再發生了。
多名業主表示,兩起命案發生后,更加重視“家庭中需要尊重和理解”。
一名業主說,反復自問教育孩子的方法有沒有失當的地方,思考怎么樣才能和家人更好地溝通,讓家里的氛圍更和睦。
參與心理干預的專家稱,事發后,一名女業主對老公說,如果關系不好了,即使離婚也別殺人。
北京大學醫學部副教授王健說,業主的焦慮是正,F象,每個人遭遇身邊發生的重大變故時,都會有這樣的反應。但心里要清楚,事情是偶然的,親情不會因為個案而發生連鎖危機,只要積極面對,時間會沖淡這種陰影。
王健說,在這種突發事件后,小區和睦的氛圍很必要,物業可以嘗試組織一些有益的集體活動,增強居民之間的交流和理解,業主在一起可以適時發泄內心的感受,這樣能夠很好地預防心理障礙的發生。
生活在繼續
曾經發生命案的兩個單元內,隨著時間的推移,業主們逐漸回到家。夜幕中可以看見,窗口的燈亮了一盞,又亮了一盞。
盡管圍繞著兩起命案的話題還在繼續,對于小區的業主來說,生活也仍在繼續。
55歲的劉敬文也住在3號樓6單元,他不覺得命案給自家造成了影響,他認為這種影響因人而異。
12月30日上午11時,劉敬文剛散步完返回小區。他說要忙著做午飯,下午還要去和朋友打牌。
身邊發生的命案并未改變劉敬文的生活,他說退休后生活還是很忙碌,沒有時間想命案的事情。
住在北區22號樓的李女士,把時間都用在了照顧流浪貓上。
12月30日晚上6時,李女士從家里帶出貓糧和熱水,招呼樓邊草叢里的流浪貓吃飯,這樣的工作她已經持續了幾個月。即使在李磊案發后的幾天里,她也沒有中斷。
60歲的王國盛每天上午要排練,兩次命案并未讓小區業主自建的藝術團受到影響。
12月29日,張武力家發生命案后的第3日,王國盛和團員們排練的是舞蹈,節目準備在年前演出。
藝術團團員趙女士說,大部分團員都住在清澄名苑,但聊天時從不涉及命案的話題,“沒心思想那些破事!
2009年12月30日下午5時許,清澄名苑南區內的啟航雙語幼兒園童聲嘈雜,這是家長接孩子回家的時間。
幼兒園的老師說,幼兒園有三分之一的孩子住在清澄名苑小區,不少老師也住在該小區。孩子們不知道小區里發生了什么,老師們也無暇提及,每天和孩子們在一起,心情就會好很多。
小區物業也在忙碌著,忙著趕在元旦前點綴小區。
物業經理介先生說,物業要在31日入夜前,將彩燈掛滿清澄名苑,給小區增添點節日的喜慶氣氛。
2009年最后一天的夜晚,清澄名苑小區內的彩燈已經點亮,沿路的燈光與居民樓內的燈火相映成趣。
曾經發生命案的兩個單元內,隨著時間的推移,業主們逐漸回到家。
夜幕中可以看見,窗口的燈亮了一盞,又亮了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