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CPI再創新高,美國經濟已陷入“準滯脹”
蔡彤娟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研究員、宏觀研究部副主任
美國公布6月CPI數據后,公眾開始擔憂美國經濟是否正走向衰退甚至“滯脹”,并進一步關心美國經濟“滯脹”會給世界經濟帶來什么負面影響。那么,什么是“滯脹”?滯脹的判斷標準是什么?
美國經濟是否正在走向“滯脹”?
國際著名宏觀經濟學家布蘭查德通過歸納文獻,給出“滯脹”的兩種定義:第一種是較低的產出增長率(甚至衰退)與較高的通脹率并存;第二種是較高的失業率與較高的通脹率并存。目前常用的是第一種定義。
以資本主義國家最經典的1973-1975年“滯脹”為例,美國經濟“滯脹”存在以下事實:“滯脹”發生前,擴張性貨幣政策有效刺激了產出增長,并降低了失業率;美國擴張性貨幣政策引起各國中央銀行均推出寬松貨幣政策,結果導致全球均開始經歷快速通脹;通脹水平持續高于8%,且產出持續負增長;“高通脹”與“低增速(甚至衰退)”持續兩年并存。
從以上幾個標準來判斷,當前美國經濟形勢已經符合前三條。
第一,在今年上半年出現“滯脹”苗頭之前,早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后不久,美國就迅速推出零利率加無限量化寬松政策,兩年內相繼出臺4份大規模支出法案刺激經濟,總規模達6.3萬億美元,力度之大、頻率之高,歷史罕見。擴張性貨幣政策的確刺激了產出增長,并降低了失業率,美國經濟增長率由2020年的-3.5%增至2021年的5.6%,失業率也從2020年6月的11.1%降至今年3月的3.6%。
第二,美國擴張性貨幣政策引起歐洲、日本等主要發達國家爭相推出寬松貨幣政策:歐洲中央銀行于2020年3月推出了總額度1.35萬億歐元的緊急抗疫購債計劃(PEPP),并在12月又追加5000億歐元,維持利率-0.5%至今;英國央行于2020年3月將基準利率調低至0.1%的歷史低位,并在年內三次擴大對公司債和國債的資產購買規模;日本政府于2020年4月和5月兩次推出大規模經濟刺激計劃,總規模超過230萬億日元。經過兩年的大水漫灌,疊加今年俄烏沖突及美西方制裁引發的能源、糧食短缺,全球經濟開始經歷快速通脹。
第三,美國通脹水平已經持續4個月高于8%,產出則持續6個月負增長或零增長,其中,一季度增長-1.6%,二季度預期增長0.7%或更低,經濟實際上已經瀕臨衰退。而第四條標準,即“高通脹”與“低增速(甚至衰退)”持續兩年并存,還需要經過更長時間的觀察。如果拋開第四條標準,也可以說美國經濟在今年上半年已經進入“準滯脹”階段。
今年3月以來,美聯儲已經加息3次,6月16日更是在前兩次加息50個基點的基礎上瘋狂加息75個基點,然而6月公布的CPI水平不降反升,達到了9.1%的歷史高位。為了降低通脹,美聯儲可能會采取更強硬的措施,然而,二季度美國經濟增長率已經接近零,美國經濟實際上已經陷入衰退和通脹并存的危險境地,繼續加息將使美國經濟在1979-1981年經歷的“沃克爾時刻”加速到來。
美國“滯脹”將對世界經濟帶來什么樣的影響?
面對“滯脹”風險,美聯儲很可能將繼續采取激進的緊縮貨幣政策降低通脹水平,美聯儲的加息縮表操作必將通過利率、流動性、匯率等多種渠道傳導至全球,對世界經濟造成嚴重沖擊。
首先,作為占世界經濟25%的全球第一大經濟體,美國經濟增長陷入停滯甚至衰退,將導致美國經濟對世界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下降,從貿易渠道看,美國在全球的購買力也將下降,導致以出口為經濟增長主要動力的外向型經濟體增長預期下降。
其次,美聯儲的加息政策將會吸引全球資本回流美國,支持美元匯率的同時,對其他經濟體則造成資本外流壓力,特別是對經濟基本面脆弱的發展中國家造成巨大沖擊。
再次,美元利息升高將對全球債券市場造成壓力,導致各國主權債務利率上升,債務負擔增加,甚至引發全球債務危機。
全球經濟要避免重蹈20世紀70年代的覆轍,必須要降低全球大宗商品價格持續動蕩的不確定性,降低貿易保護主義和地緣政治沖突風險,繼續發揮經濟全球化在降低物價水平中的作用。只有全球大宗商品價格、疫情以及人為沖突導致的供應鏈受阻問題得到解決,貨幣政策才能更加有效地錨定通脹預期,達到控制通脹的效果,避免出現經濟“硬著陸”,降低全球出現“滯脹”的風險。(責任編輯:樂水 安然 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