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老年鄰居解決買菜難題,老齡社區服務如何填空?
戰疫進程中,老年居民是一個亟待重視的群體。由于封控管理,老年人習慣的外出就近買菜無法實現,需要物業、居委會和鄰居們伸出援手。
幫助老齡鄰居參加團購
4月10日,86歲古文字學泰斗裘錫圭教授家中缺蔬菜水果,不少網友呼吁關注。復旦大學相關院系第一時間了解情況解決了問題。一位復旦大學的學者也表示,裘老居住的樓棟有非常多的鄰居都是復旦教職工,大家會互幫互助,對老年鄰居有很多照應。
團購物資是當下上海社區生活的重要內容,年輕人是組織團購的主力軍,不熟悉智能手機操作和電商購物的老年人比較難參與,可喜的是,居民互幫互助的氛圍已經開始自發形成。
年輕居民為老齡鄰居搬運物資 攝影記者/任玉明
很多小區的年輕人都在幫助老年人參加團購,以便買到三餐必須的蔬菜和肉蛋奶等食材。
第一財經記者所在的長寧區江蘇路街道某小區樓棟,在團購成風一兩天之后,年輕居民們就時不時在樓棟鄰居群里詢問老齡鄰居是否缺菜。
一些居民會把自己團購買到的菜,分給老齡鄰居一部分,或者讓這些老人跟自己“拼團”。
公司職員王偉居住在黃浦區某高層小區,他是居民志愿者團隊的一員。這些天下來,志愿者們經過摸底,已經了解清楚樓內有哪些老齡住戶。
他們每天都會問詢老齡鄰居,家中有沒有出現物資短缺,如果缺少蔬菜、米面油等,志愿者團隊會統籌代為采買。
醫務人員為社區做核酸 攝影記者/任玉明
自由職業者于荔所在的靜安區某大型樓盤,團購量非常大。同樓棟有兩戶老齡鄰居,因為無法熟練參與團購,與她結識之后,對方提出能否請她幫忙代替參加團購。蔬菜到貨后,她幫這兩戶老齡鄰居送菜到家門口。
相對比較困難的是一些老小區。陳藝容從小就住在黃浦區瑞金二路街道陜西南路上的一處老小區,小區始建于1911年,有40余棟低層房子,200多戶人家中七成都是老年人。由于年輕人太少,團購成團困難,陳藝容也經常無法順利買到菜,他們也就無暇幫助老齡鄰居。她建議,外部力量應該盡早介入這類社區,為老年居民提供必要的幫助。
老齡化是需要共同面對的現實
上海是我國老齡化程度最高、進入老齡化社會最早的城市之一。《2019年上海市老年人口和老齡事業監測統計信息》顯示,本市常住人口中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約為581.5萬人,占全市總人口的23.4%。戶籍人口中,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533.49萬。
尤其值得關注的是,獨居老年人數達31.74萬,其中孤老人數為2.49萬人。這些老年人是最需要社會老齡服務體系和鄰里社會網絡予以關注的。
從前述幾個案例所見,第一財經記者所在的長寧區江蘇路街道,現有60歲以上戶籍老年人口2萬余人,約占全街道戶籍總人口的39%。王偉所在的靜安區石門二路街道,60歲以上戶籍老年人口約1.4萬人,約占全街道戶籍總人口的37%。于荔所在的靜安區共和新路街道是原閘北區范圍,60歲以上戶籍老年人約3.1萬人,老齡化率高達41.26%。最后,陳藝容所在的黃浦區瑞金二路街道老齡化率達44.07%,是該區“最老”,也是全市“最老”的街道之一。
這些老年居民很多的街道,平常都有很多常規的為老服務措施,都有一定的基礎和經驗。但在疫情壓力下,原有的服務體系遇到重重困難,社區鄰里互助成為重要的補充。
志愿者幫助老齡鄰居解決生活困難 攝影記者/任玉明
在年輕人的幫助下,老齡家庭間接參與團購,這種“委托社交”的關系,使老年人們間接地與特殊時期的供應鏈接軌了。
第一財經記者觀察發現,很多老年人習慣使用微信,能在群里順暢地和年輕人對話,可以明確提出自己的需求,年輕人們也從力所能及幫助老齡鄰居的過程中得到樂趣。日行一善,共克時艱,在很多社區中蔚然成風。
一些老年人的同城分居子女也會想方設法幫助父母購買物資,志愿者協助接收轉交即可。
如果老年人歲數大了或身體狀況不佳,不會用微信甚至不用智能手機,聯系起來就要困難許多。居委會、志愿者、鄰居需要時常了解情況,避免他們吃飯、醫藥方面遇到困難。
有的小區用配送餐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也是非常好的對策。但這樣的安排更多依賴于長期存在、執行有效的老齡社區服務體系。
為老齡社區服務“填空”
2020年,復旦大學潘天舒教授領銜的社政學院人類學民族學研究所課題組,參與了云南大學《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社會科學調查研究》的應急項目,《重大公共衛生突發事件中老齡社區應對策略的民族志研究》課題。課題組發布的研究成果《面向“無常”和“莫測”未來的重大突發公衛事件中社區應對策略和機制調整的思考和建議:基于對新冠疫情中上海鄰里日常實踐的初步考察》提出了一些可資參考的觀點。
課題組觀察了2020年期間疫情防控的情況發現,特殊群體的困難均是由于已有的服務輸送因疫情而中斷所致。社區普通居家老人依靠“長期護理保險服務、獨居老人配餐服務、日間照護服務以及類似睦鄰中心和市民驛站等日常‘打卡點’”維系生活,而這些均在疫情期間難以延續。依賴鐘點工上門服務的老人,也只能靠鄰居幫忙解決基本食品服務問題。
課題組指出,“在毫無征兆的應急事件發生之際,基于政府購買服務的特殊群體社會福利輸送體系顯示出其脆弱性和不可持續性,需對這樣的服務輸送體系進行反思。有必要建立以社區為輸送主體并且以特殊群體為援助對象的社會服務精準化輸送體系。”
應急期間,由社區牽頭輸送常規為老服務,能兼顧疫情防控和老年人的生活需求。但目前來看,基層承擔的任務相當繁重,完成牽頭任務亦需排除萬難。這種困難情況下,按課題組報告所指,“社區在平時與居民建立良好的互信和道義互惠關系,是進行志愿者動員和召集的必要前提”,社區內部的志愿者與居民鄰里支持就起到應急“填空”的作用。
關于城市老齡社區在面對疫情時等突發事件時如何實現為老服務,課題組還提出了一系列問題,有待整個城市在實踐中逐步探索:處在不同語境中的老人(尤其是失智失能者)面臨無法及時獲得社會支持和照護服務的挑戰時,會有哪些不同的應對方法和策略?處在不同地段的老齡社區及其不同老年服務機構和組織,所采用的策略有哪些不同?“士紳化”(gentrification)所引起的社區空間和鄰里關系變化對居民歸屬感的影響,與應對疫情的機制和策略選擇之間有何關聯?
其中,通過社區年輕居民幫助老齡鄰居團購蔬菜這件小事可以思考的是,在未來,以道義互惠和滿足感為特征的“準志愿者精神”,在老齡社區應對疫情的機制中居于怎樣的位置,“準志愿者精神”具體表現形式的背后,潛在的意義是什么。
無論第一財經記者的鄰居們、王偉等幾位年輕居民,還是至今尚未能有效幫助老齡居民而感到擔憂的陳藝容等人,大家都希望幫助老齡鄰居解決生活困難,從而讓自己居住的社區更具韌性,能夠在共克時艱、抗擊疫情的過程中穩步向前。
如果這次疫情期間建立的年輕人與老年人之間互助的社交網絡能夠長期存在,對城市老舊小區的氛圍、老齡人口的生活質量,將會有非常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