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售業靈活就業群體為何90后占主導
青年經濟說
零售業靈活就業群體為何90后占主導
崔安青沒想到,逛街順便看到H&M招聘短期工作人員的信息,為她之后的職業生涯埋下了一個注腳。
大二第二學期開學前,崔安青發了一條朋友圈:“這一個月來謝謝大家的關照,以后還有什么需要,買衣服、玩耍都會來找大家的。”正式結束了她在一家連鎖服裝品牌門店為期一個月的兼職折衣服生涯。
崔安青學習的專業與時裝、快消毫無關系,做這份工作是想在寒假賺點零花錢,順便了解社會。
“一堆毛衣發出的靜電的聲音”
和崔安青想法相同的人不在少數。人力資源媒體公司HRoot發布的《零售行業靈活用工報告》顯示,超五成學生群體以零工方式就業,新一代的零售業勞動者越來越看重價值觀與職業發展。在零售業所有靈活就業群體中,90后年輕人占絕對主導,25歲以下占比接近8成。
這份時薪18.5元的工作,以超出當時當地其他零售業普遍工資一半的高工資吸引了崔安青。前后四輪面試,從個人經歷到工作動機,再到品牌理解,讓崔安青感到新鮮又好奇。
但直到員工培訓,她才知道,過五關斬六將拿到的工作,內容竟然是整理衣服。
這份看起來簡單的工作,卻讓崔安青這名大學生感到十分焦慮。衣服看著眼熟,找到原位卻要好久;重新疊放衣服,每一個邊邊都要精確到幾厘米、每一個角角都要是直角……雖然這些技巧在之后的工作中逐漸被她掌握,但做到熟練卻需要大量時間。也正是加入這份工作后,崔安青對店里的節奏有了自己的觀察:半小時要整理完一個展臺的200多件衣服——把內里外翻、亂七八糟的衣服疊好,有褶皺的要另外整理,再按照大小號歸類,放到原來的位置。只有保證這個速度,其他工作才不會被她的崗位影響。
盡管崔安青決定在快消店工作,也是出于女生對于服裝搭配的熱情,但她從來沒期待這是一份輕松的工作或是讓她的創意能夠得到發揮的工作。“工作一直都是枯燥的,從我小的時候就這么覺得,如果說它很有意思的話,它就不能稱作工作了。工作就是你反復去做一件別人不喜歡干的事情,你才能得到一些報酬。別人不想做這件事,所以才需要他支付錢請其他人做。”
最讓崔安青緊張的是店里的巡查機制。每天營業結束后,美術總監都會將當天衣服擺放的錯誤拍下發到群里提醒警告。這種警告并不會對收入有影響,但崔安青受不了被指出錯誤。“就像小學時默寫寫錯了,老師和爸媽批評你一樣。”為了避免出錯,崔安青始終緊繃著一根弦。
當時正值冬天,店里暖氣很足,人容易犯困。要整理的衣服中不少都是毛衣,“毛衣疊不好的時候更令人迷糊。”但只要有毛衣混在一起,制造出的靜電能讓她立馬清醒。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一堆毛衣發出的靜電的聲音,不亞于手機鈴聲。”
他開始正視從學生到社會人的轉變
比起崔安青一個月的體驗,譚皓天誤打誤撞加入零售業,已有一年時間了。一年前,正讀大二的譚皓天通過朋友介紹,參加了某連鎖飲品店的兼職招聘,并順利通過。他的工作包括收銀、點單、制作和清潔。
制作是最讓他享受的過程。這是店里對技能要求最高的一項工作。他做的第一杯飲品是一杯拿鐵。熟記了流程,制作并不是難事。店里人少時,他會盡力制作出一杯最好的飲品。如果遇到高峰期,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他還要提升效率。動手操作不是他最大的挑戰。譚皓天覺得,自己雖不算特別靦腆,但話也不多。而和客人溝通交流,十分考驗溝通技巧,為了完成工作,他有時要硬著頭皮堅持。
除了和客人溝通,這份工作還大大增加了他和宿管交流的頻率。這曾是他最苦惱的事情之一。一般情況下,譚皓天每周會工作兩三次,周末去一天,平時去一到兩天,每次工作8小時,“但加上在路上的時間,及在店里休息等時間,其實工作一次耗時遠超8個小時。”上晚班,按規定半夜11時下班,但下班后,還需要把店里收拾一下,剛去的時候操作不熟練,經常要做到凌晨,這時候回學校也是一個難題,“趕不上公交,又不好打車。”
同學的一句話點醒了他,“不能以學生的角度看待問題。以社會人的角度看問題的話,這就不是個問題,因為這樣的情況在以后的工作中也會遇到,這是很正常的需要去解決的問題,應該想如何解決才對。”
最初抱著一小時賺19元工資的想法來應聘,沒期望這份和自己專業相去甚遠的工作能給自己帶來什么收獲。但這份頻繁與人交流溝通的工作,卻讓譚皓天正視從學生到社會人的轉變過程。這份長達一年的零售業工作經驗給了他許多收獲,但在職業規劃上,能做的卻有限。大三開學后,他準備辭去工作,向更符合專業方向的職業努力。
同上面兩人相比,大四學生張馨玥可能是專業和兼職工作差距最遠的一個了:作為小語種專業的學生,她想找一份西班牙語的家教,最后卻以每小時22元的工資,到耐克門店做了銷售。
賣鞋是她的主要工作內容,但也還有許多其他的事兒,是作為消費者時看不到的:去倉庫整理商品、貨架理貨、給商品上尺碼環、整理試衣間、商品擺放……甚至還包括一項,因為她身高比較高,所以要常常去高處鞋架上取鞋下來。
剛剛上崗的時候,張馨玥常常一站就是一整天,工作強度大,還經常加班,吃飯時間有時只有半個小時。趕上晚上來貨,必須及時把商品擺到賣場,否則無法正常營業。他們要加班到夜里十一時多,全職員工甚至要到十二時多。事后想想雖然很辛苦,但張馨玥想得開:“沒啥,錢挺多的。”
不過有的工作,并不是累點就能做好。有的人身體出汗,味道特別大,用過試衣間之后,“我都不想進去”;“有的外國顧客,上來就和我搭訕,要約我出去玩”,但她都微笑回絕了;當然也有不講理的顧客,鞋子已經影響二次銷售了,發票也沒有,超過規定的14天還是堅持要更換……
每天重復著單調枯燥的工作,張馨玥下班時累得笑都笑不出來了。看到正式員工的工作熱情,張馨玥打心眼里佩服。“面對著形形色色的人,下班時他們仍舊嘻嘻哈哈的,很有精力,我挺佩服的。”
在張馨玥所在的門店,短期銷售工作一般不會有額外提成,只領取時薪。不過,她碰上了兩位用西班牙語交流的外國客人,就主動上前打招呼。聊著聊著才發現,他們是足球教練,恰好一名隊員是張馨玥的朋友。走的時候,他們買了幾件短袖衫和一雙球鞋。因為這件事,張馨玥這名兼職員工在例會上被表揚。店長說,她用專業技能為銷售做了貢獻。
3個月的工作結束后,張馨玥發了一條朋友圈,“當初是抱著掙點零花錢的想法來的,但其實得到的遠不止這些。”她說,收獲最大的就是在這里結識的人。“他們都很有耐心,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目標,有人想去總部,有人想掙更多錢去做其他的事情。”
崔安青結束這份零工已經過去兩年了。她坦言,當時只是想賺點零花錢,現在找工作不會只考慮工資,而是會看職業發展。在門店工作,做得再好,上升空間基本到美術總監就戛然而止了。不會是她的最佳選擇。但她發現,這份工作給她帶來的影響,遠遠超過想象——之后找的每一份工作,都被這份工作影響著。
崔安青在美國做交換生期間尋求過一份酒店管理的實習工作。雇主對她這段折衣服的經歷很感興趣。在他們看來,這意味著她受過正式的培訓,語言、行為規范都有系統性。
這份工作給崔安青的影響還在她的生活中靜靜流淌。之前在家,她從不疊衣服,只會把衣服團成一團,丟在一起。這份工作結束后,她的衣柜如強迫癥般整齊:衣鉤一律向左放。“只要衣鉤不打架,就能證明衣服是順滑的。”即便有些衣服不準備掛起來,也是平整地躺在平面上,再也沒有團起來過。
實習生 張雅婕 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 李晨赫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