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惠 生命綻放在鹽堿地上
編者的話
中國農業(yè)大學扎根河北曲周46年,服務農村建設發(fā)展。一代代農大師生銘記初心和使命,在經濟和民生需求中實現價值,在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建功立業(yè),在時代洪流中書寫精彩人生。從今天起,我們連續(xù)刊發(fā)5篇小故事,展現他們心有大我、至誠報國、勇?lián)笕魏筒蝗枋姑某嘧忧閼选?/p>
中國農業(yè)大學曲周實驗站內,有一座墓碑。墓的主人叫辛德惠。
無論寒暑,總有曲周百姓自發(fā)前來,給墓碑拭拭土,與辛老師說說話。
從上世紀70年代一頭扎進河北省邯鄲市曲周縣農村參與改土治堿,到90年代跑遍整個黃淮海流域,辛德惠將自己的生命與智慧都奉獻給了這片土地。
如今的曲周,金黃的麥田豐收在望,人們很難想象,40年多前,這里還是寸草不生的鹽堿地。農民們以熬鹵水、淋小鹽為生,靠國家救濟糧度日。
1973年,帶著國家的囑托,石元春、辛德惠等幾名農業(yè)大學的青年教師來到了曲周縣的“老堿窩”張莊,開始旱澇堿咸綜合治理研究。
這年秋天,暴雨連降,水澇成災。《曲周縣志》記載,“大面積積水一尺至二尺,深處三尺,房屋倒塌,電話中斷,道路不通。”辛德惠和大家一起,挽起褲腿、蹚著泥水進了村。
當地農民不相信教書先生能治堿:多少年了,一撥撥人都說來治堿,井打了、井填了,溝挖了、溝埋了,人來了、人又走了。循環(huán)往復,鹽堿地還是鹽堿地。
為了打消農民的疑慮,老師們立下誓言:“如果張莊的鹽堿地治不好,我們就不回北京了。就是死后,也埋在張莊的鹽堿地里。”
很快,村民發(fā)現這群教書匠不一樣。“他們天天測水、測土、畫線,還帶著俺們一塊平地、挖溝和打井,”張莊老支書趙文后來常常想起,“他干起活來,比社員還賣力。夏天下溝挖土,光著膀子,脊梁上都曬出大血泡。”
耕耘就有收獲。治理的喜人成果讓村民們恢復了信心:1974年秋天,張莊第一代試驗區(qū)400畝重鹽堿地上,小麥畝產達到200多斤,比曲周最好年景的產量還要高。隨后,張莊的經驗播散到整個曲周大地:1978年圍繞王莊開辟了第二代試驗區(qū),1980年圍繞曲周縣農場開辟了第三代試驗區(qū)……1987年,曲周治堿項目取得預期成效:全縣鹽堿地面積下降近七成,糧食畝產量比治理前的1972年增長約5倍。
但此時的辛德惠沒有離開,他在繼續(xù)思考中國農業(yè)農村的發(fā)展之路,并陸續(xù)提出了農村綜合發(fā)展三段論、區(qū)域農業(yè)發(fā)展類型理論、泛生態(tài)學理論等。
“馬不停蹄地奔波、超負荷的工作、坐臥行走都在思考問題是辛先生的常態(tài)。” 曲周實驗站第四任站長肖熒南回憶道,在實驗站的出勤表上,辛德惠的出勤天數高達300多天,幾乎一整年都待在實驗站。
在曲周,辛德惠有個綽號叫“馬司令”。一次,他一邊切菜一邊看治堿專著,把中指切傷了,他拿著紗布,一邊包扎一邊看書,紗布卻纏在食指上,大家見了哄然大笑;還有一次吃飯時,辛德惠口若懸河地說著治堿的事,飯后有人問他吃了幾個窩頭,他拍拍肚子說“四個”,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原來,那4個窩頭還都在他的盤子里。
辛德惠關心農業(yè)研究、關心農民生產,卻很少有時間關心自己和家庭。離京前,他把兩個女兒托付給鄰居大媽,說了句“麻煩您照顧一下”,就背著包走了。直到孩子生病,驚動了在云南的愛人劉一樵,愛人來信責問,他才拍著腦門,想起回京看看。
缺乏照顧的孩子瘦弱多病,劉一樵一人帶著三個孩子,還要兼顧事業(yè),身心疲累。1989年,劉一樵被診斷出白血病,35天后不幸辭世。愛人辭世第二天,前去慰問的幾個同事看見辛德惠坐在桌邊,在本子上寫“八五”攻關課題的安排。面對大家的安慰,他沒有抬頭,只慢慢地說了句:“我寫寫,分散一下……”
數十年辛苦工作,辛德惠積勞成疾。“辛先生曾大病過一次,大面積心肌梗死。但稍微恢復后,他又立馬投身到農業(yè)生產的第一線。”肖熒南說,為此,我們專門成立了個工作組,職責就是監(jiān)督辛先生休息,但效果不佳,他總是有忙不完的事。
1999年,在前往寧波考察的途中,連日勞累的辛德惠心臟病發(fā),經搶救無效,猝然離世。
人們在整理辛德惠的遺物時,發(fā)現了他堅持寫了20多年的日記——“無私無畏,忘我無我,利他利國,才能真正為人民服務,為黨的事業(yè)奮斗到底。這是我的全部信念和行動指南。”
鏗鏘有力的話語,正是辛德惠一生的追求,也是一代代中國農業(yè)大學師生的追求。
如今,辛德惠指導的學生已陸續(xù)成為國內相關領域的學術帶頭人。他們和他們的學生,一代代,一批批,用雙腳丈量土地,將責任、科學、奉獻、為民的精神繼續(xù)寫在中國大地上……
《 人民日報 》( 2019年06月01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