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盔”真相
4月14日凌晨,美英法三國對敘利亞發動空襲,理由是“敘利亞政府使用化學武器”。值得關注的是,提供相關信息的是一個被稱為“白頭盔”的組織。這個組織到底是干什么的?誰給的資金?它們提供的信息可信不可信?
誰是“白頭盔”
“白頭盔”全名為敘利亞民防組織,成立于2013年初,主要活動在敘利亞反對派占領區阿勒頗省。因為成員在救援活動中常常戴著一頂白色頭盔,該組織又被稱為“白頭盔”。
根據其官網介紹,“白頭盔”組織大約有3000名志愿者,他們的主要工作是當襲擊發生后,“盡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挽救更多的生命,并盡量減少對人和財產的損害”。“白頭盔”組織負責人雷德·薩利赫宣稱,該組織成員是“敘利亞令人難以置信的英雄”,他們在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工作,已從襲擊中解救了99220人。
“白頭盔”的創始人是詹姆斯·勒·梅西耶爾。公開信息顯示,梅西耶爾畢業于英國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院,是一名英國前軍事情報官員,曾參與了北約一些以“人道主義干預”為名的戰爭,包括波斯尼亞、科索沃和伊拉克等。
根據美國媒體的報道,2000年時,梅西耶爾離開部隊為聯合國工作,因為他意識到較之軍隊在一場戰爭中的威懾力,“人道主義援助更有效”。此后,他開始重點在一些“不穩定”的國家,通過安全公司等進行“穩定的”活動。在西方媒體的描述中,他擅長與各種外包安全公司打交道,比如在伊拉克被指控濫殺平民的“黑水國際”安保公司。
“白頭盔”的資金從何而來?英國獨立調查記者范尼斯·比利在2016年調查發現,美國、英國和荷蘭是“白頭盔”的三個主要資金提供者。其中美國提供了2300萬美元、英國提供了2900萬美元、荷蘭提供了450萬美元,此外歐盟還為其提供一些物資和培訓。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一篇報道也提及美國政府為“白頭盔”提供了2900萬美元,大約相當于“白頭盔”一個季度的支出。
此外,“白頭盔”還得到了日本和土耳其等國家和組織的資助,資金來源機構大都與所在國家的外交政策部門密切相關。一些私營性質的企業或個人也有參與。金融大鱷索羅斯旗下的一家機構,就通過中介組織與“白頭盔”有著關聯。
“營救”奧姆蘭
“白頭盔”在國際媒體上的聲名鵲起,與幾起著名的“救援行動”有關,其中包括“營救”敘利亞男孩奧姆蘭。
2016年8月,“白頭盔”發布了一張奧姆蘭的照片。照片上小奧姆蘭頭發蓬亂、左眼附近全是血跡,衣衫襤褸、赤著雙腳。“白頭盔”稱奧姆蘭剛剛被他們從一場由敘利亞政府制造的炸彈襲擊中救出。事件發生后,美國國務院稱這個孩子是敘利亞戰爭的“真正面目”。奧姆蘭坐在救護車里、令人心碎的照片登上了許多西方媒體的版面。美國國家廣播公司的報道稱:“這張奧姆蘭茫然、受傷的照片對人們的觸動,就像另一個敘利亞男孩艾蘭遇難的回聲。”
在引發人們同情心的同時,針對敘利亞政府和俄羅斯的指責也甚囂塵上。當時,在俄羅斯空軍的協助下,敘政府軍正在阿勒頗與反對派武裝激戰。反對派和西方媒體將奧姆蘭的遭遇歸咎于敘政府與俄羅斯。
在被媒體廣泛報道后,奧姆蘭的父親達克尼什卻在接受敘利亞阿拉伯通訊社采訪時揭露,爆炸發生后,有一群人將奧姆蘭從他手里搶走,然后拍攝了那張照片,“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向西方媒體消費我們”。
今年3月下旬,在敘當地媒體同仁的幫助下,本報記者與達克尼什取得了電話聯系。達克尼什表示:“那場突發事件究竟是誰造成的,我從始至終都沒有結論。至于‘白頭盔’,他們更多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拍照上面。”
可以確認的是,事后有反對派人士找到達克尼什,許諾重金,希望他站出來指責敘利亞政府,也有歐洲國家的機構和組織提出要“協助”他們全家遷往歐洲。對于這些提議,達克尼什一一回絕了。他說,無論是信仰還是常識,都在時刻告訴自己,不能被別人利用,成為散播某種不實信息的工具。如今,隨著阿勒頗重建進程的開始,一家人的生活已經逐步回到了正軌。為了保護孩子和家人的生活,達克尼什一家生活得很低調,盡量不出現在鏡頭前。
他們更像是劇組
“第一次參與救援行動,我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頭。”敘利亞資深自由攝影師穆罕默德·胡薩姆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兩次受雇參與過“白頭盔”的“救援”行動。
胡薩姆對本報記者回憶,在2016年底時,他在阿勒頗第一次協助“白頭盔”進行拍攝。“奇怪的是,他們似乎精確地知道哪里即將發生爆炸。而且,在提前進行準備的時候,用于拍攝的裝備,無論是從數量還是專業性上看,都要遠遠高于救援設備。”盡管心存疑慮,胡薩姆還是本著攝影師的責任感,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然而,幾天之后的第二次拍攝,讓他徹底明白了“白頭盔”的“工作機制”,“我可以肯定地說,那更接近于一種表演。”負責救援的“白頭盔”一直等到所有拍攝器材全部打開并運轉后,才在一位負責人的示意下開始行動,從廢墟中抬出傷者,“當這個救援場景拍好后,傷者似乎就不再重要了”。
敘利亞人尤尼斯也印證了胡薩姆的說法。他原本居住在阿勒頗,家里人都是制作月桂香皂的手藝人。戰火摧毀了尤尼斯的小店,他帶著家人輾轉到了大馬士革的親戚家。“最初,我以為那些戴著白頭盔的人是救援者,但其實他們更像是劇組。更為嚴重的是,一些傷者身上的財物,比如首飾之類的,也被他們拿走了。當傷者的親屬對此提出質疑時,那些人就辯稱是為了方便救治,然而那些首飾后來都在混亂中不知所蹤。”尤尼斯對本報記者說。
更早一些時候,在2015年3月,“白頭盔”曾公布一份視頻,顯示在敘利亞政府對阿勒頗發動“化武”攻擊后,他們積極展開營救活動。在視頻里,“白頭盔”救援人員對3名兒童進行醫療處置。這些孩子身上沒有外部可見的傷害,并且在“醫療人員”執行所有“救生”程序時都沒有反應。
瑞典一家雜志采訪了幾位著名兒科醫生。醫學博士萊夫·林德認為,視頻里對兒童采取的一些救助措施非常奇怪,“(這些措施)無法挽救生命,甚至在搶救兒童生命方面適得其反”。在視頻里,有人正在為一名兒童注射,然而視頻中的注射器被發現是空的,注射方式也有問題。幾位被采訪的醫生認為,根據視頻來看,“如果孩子還活著,這種注射方式可能會置他于死地。”
隨著越來越多的媒體關注,“白頭盔”的救援過程露出越來越多的馬腳:同一個小女孩,在3個不同場合,被不同的救援人員救助(見圖③);地上奄奄一息的傷者,在照片拍完后,與“白頭盔”輕松愜意地一起自拍;在“救助”幾名傷者時,有畫外音顯示要對幾名傷者的位置和角度進行調整,以方便拍攝……
敘利亞常駐聯合國代表巴沙爾·賈法里曾在聯合國會議上直斥“白頭盔”提供的信息是編造、導演出的,“他們拍下照片,錄制和好萊塢一樣‘高標準’的視頻,一切都是擺拍”。他進一步提出質疑,為什么根據“白頭盔”發布的信息,化學武器從不攻擊有武器的人,永遠只攻擊婦女和兒童?
“他們披著救援與人權的外衣,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受西方資助的表演團體。”敘利亞國內政治分析人士阿德南對本報記者表示,“白頭盔”為了配合反對派和抹黑敘政府,蓄意制造了許多奪人眼球的照片和視頻。“他們甚至利用重傷的嬰兒進行宣傳,不惜貽誤治療時機,導致嬰兒死亡,這與他們所號稱的‘救援’‘人權’等口號大相徑庭。”
與恐怖分子過從甚密
根據“白頭盔”的官網介紹,該組織最初的成員都是普通人,比如當地的裁縫、鐵匠、醫生等。然而越來越多的信息顯示,該組織許多成員與恐怖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穆罕默德·拉斯蘭是男孩奧姆蘭被“白頭盔”“營救”照片的拍攝者。他曾在英國《衛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講述那次拍攝過程,“‘白頭盔’抬起的第一個幸存者是奧姆蘭,我拿起相機開始拍攝……拍攝時我開始落淚……這不是我第一次落淚。當拍攝在戰爭中受傷的孩子時我經常落淚,我們戰地攝影記者總是在哭泣。”
然而,拉斯蘭被發現與敘利亞努爾丁津基旅反對派武裝有密切交往,后者曾于2016年斬首一位名叫阿卜杜拉·伊薩的11歲兒童。
不只是拉斯蘭,諸多“白頭盔”成員的真實身份令人不安。作為紀錄片《白頭盔》拍攝者之一,雷德·薩利赫由于同“基地”組織、“努斯拉陣線”等恐怖組織的聯系,在其抵達美國時,未被獲準入境。此外,在一些流出的視頻中,部分“白頭盔”成員還與恐怖分子一同揮舞旗幟和槍支;有些救援人員在“事發現場”頭戴白頭盔救人,回到住所就上傳了身穿恐怖組織劊子手行刑服裝、手持砍刀的照片。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敘利亞消息人士表示,“白頭盔”的人員構成極其復雜。可以說,西方國家的情報機構、媒體、披著偽裝的民間組織等,共同編織了一張為西方國家外交意志和口號服務的大網,“白頭盔”就是這張大網的產物之一。
影響政策走向
在許多西方媒體的敘述中,“白頭盔”代表了正義和希望。2017年春,由美國網飛公司拍攝的講述“白頭盔”志愿者在敘利亞炮火中拯救受傷平民的故事《白頭盔》,獲得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
“我們是一個中立和不偏不倚的組織。我們不向任何政黨或團體宣誓效忠。我們為所有的敘利亞人民服務——我們來自人民,我們是人民。”“白頭盔”組織的官網上寫著這樣一段話。
“盡管他們聲稱‘不偏不倚’,但‘白頭盔’在西方國家試圖加強國際上對西方干預的支持方面發揮了作用。”一篇介紹“白頭盔”組織創始人的報道認為,“白頭盔”組織的活動是反對派找回失去的民眾“信任”的機會。
根據范尼斯·比利的調查,“白頭盔”成立的時機大有深意。2013年正是西方用宣傳、戰爭等手段促使敘利亞政權更迭遭遇失敗的時刻。“白頭盔”在成立后的一系列“救援活動”中,不斷指責敘政府應對襲擊負責,幫助反對派在輿論場上造勢。
一個傳播鏈條由此浮出水面:美英等國出資支持非政府組織運作——非政府組織公布圖片、視頻等指控敘利亞政府及俄羅斯——西方媒體報道這些素材。在這個完整鏈條的運轉下,非政府組織和媒體聯合在廣大受眾的腦海中制造出一種“事實”,不管事實如何,這種制造出的“事實”往往能夠普遍激起受眾的同情,并影響政策的走向。
敘利亞常務副外長米格達德對本報記者表示,近年來西方國家在針對敘利亞政府的負面宣傳上不遺余力,類似于“白頭盔”這樣的組織,慣于使用歪曲和污蔑等手段,制造各種矛盾焦點,并把矛頭指向敘政府。“化武襲擊”“人權災難”等指責,都成為西方國家干預敘利亞事務的借口,而這些指責的依據往往不是來自于權威機構的調查取證,而是來自于像“白頭盔”這樣服務于西方國家外交和輿論需求的組織“精心”拍攝的照片和視頻。由于“白頭盔”所活躍的反對派控制區很少對媒體開放,“白頭盔”組織公布的信息因為稀缺而尤顯“珍貴”。
美方至今拒絕公布“敘利亞政府使用化學武器”的證據,只是表示他們“堅信”存在此事。
“西方國家不惜以奧斯卡獎來為‘白頭盔’鼓吹和造勢,甚至還打算為其謀求諾貝爾和平獎。但真相并不會永遠沉睡,當一切水落石出的時候,將是對這些騙局最大的諷刺。”阿德南對本報記者說。(李 瀟 侯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