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愛叫做年后的行李箱:父母把牽掛塞得滿滿當當
原標題:打開年后的行李箱
有一種愛,叫作打開年后的行李箱……
家是離別的起點,家是啟航的開始。當我們化身候鳥,在家與工作崗位、學校之間往返時,返程的行李箱總是比回家時更沉。行李箱里攜帶著長輩的切切愛意,也背負了對新一年新開始的期盼。
行李多了四個蘋果
□ 于中谷
蘋果的含義早已不再是“平平安安”,它又有了故鄉的味道,一種鄉愁。因為,這蘋果啃起來,跟以前的味道比,多了很多不同
不知從何時起,每次從甘肅老家返回北京,母親都要裝上四個蘋果才肯放行。可對我而言,這四個蘋果不只是一份心意。
最開始,四個蘋果出現在春節假期結束、返程的行李包里。
上大學的時候,寒假時間短,又因為是冬天,行李包里主要從家里帶些熟肉、枸杞、油餅等,以吃食為主。冬天,家里蘋果也多,都是又紅又大的紅富士。可能是吃膩了的緣故,蘋果多以觀賞為主,我不會輕易動嘴,不像小時候那樣,一次能啃它四五個。
行李包本來就不大,裝了些吃食之后,剩余空間極其有限。這時,母親非要往里塞蘋果,不多不少,就四個。往往是一番爭執后,遂了她愿。再往后,母親明著硬塞、暗地里藏,都把蘋果妥妥地放進了包里。
有幾次,坐在來往北京的火車上,拿著油餅就蘋果吃,其實蠻香。這時想起,在家百無聊賴的時候,才會想起蘋果,可拿起來又放下。一等回到學校,打開書包,看到母親藏在里面的四個大蘋果,心里還會涌起一股暖流。
回憶童年,往往就是從一股暖流開始。小時候的冬天,最好吃耐得住吃的就屬蘋果。有一種青蘋果,剛買來吃是澀澀的,有點苦。等把成袋的青蘋果放入空水缸里,蓋上蓋子,悶它十天半月,再拿出來吃,那味道就仿佛牛奶一樣,香氣四溢。那時候一個冬天能吃掉五六袋子青蘋果。當然,還有黃蘋果、紅蘋果,但我最愛吃青蘋果。母親記得。
再到后來,我去北京師范大學讀了文藝學的碩士研究生。當時文藝學研究中心正當鼎盛時期,“掌門人”童慶炳先生還健在。他在新生元旦晚會上唱了首俄語歌,然后給我們講了一個關于“青蘋果”的故事。
故事很簡單,說的是一個年輕人獨自到沙漠去冒險,不小心丟失了全部行李,迷了路。他六神無主,慌亂地翻遍了所有口袋,終于在一個褲子口袋里發現了一個青蘋果。他聞了聞這個青蘋果,覺得這是一個水庫,是一個糧倉,且無比清香。他握著這青蘋果,朝一個方向走去。每每精疲力竭時,他就手握青蘋果看一看聞一聞,又向前走,直到第三天黃昏時分,他驚喜地看到了綠樹紅花,原來已經走出了沙漠。
這個故事讓我對青蘋果有新的認識。故事里的青蘋果是年輕人走出沙漠的唯一依靠。他很幸運,撿回了一條命。這個青蘋果,代表著希望,代表著夢想,代表著一種信仰,驅動人向前,支撐人不倒下。人生在世,總是要堅守一些東西,從一開始就一直默默守候,不懈怠,不拋棄。
從那以后,不光是青蘋果,就是其他的蘋果都仿佛成了青蘋果。我想,這其實就代表著被歲月塵封的那顆初心。人在年少時,渴望長大。長大了,翅膀硬了,就遠走他鄉,尋找夢想。一路奮進,越走越遠,以至于將記憶深處的它遺忘,使得自己迷失在物欲橫流、燈紅酒綠、煙雨樓臺。可是這個初心,母親記得。
如今再看這四個蘋果,是兒行千里母擔憂的寄托,是慈母手中線的不舍,是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想念。伴隨著初心成長,蘋果的含義早已不再是“平平安安”,它又有了故鄉的味道,一種鄉愁。因為,這蘋果啃起來,跟以前的味道比,多了很多不同。
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想通了這些,以后母親再裝蘋果,雖然嘴上說嫌麻煩,心里卻是美滋滋的。
多帶一點家的味道
□ 雷 婷
父母把我們在家多吃了一口的東西都記住,等我們離家的時候,他們一樣兒不落地都放在行李箱里,邊塞邊囑咐,哪些可以放冷藏要快點吃完,哪些可以放冷凍慢慢吃,盡可能讓家的味道再飄遠一點
在外地工作多年,每年春節回河北過年前,問父母想不想要我帶點當地土特產回家,爸媽總說不用帶,家里吃的可多了,趕緊回來吃。可每次假期結束的時候,行李箱絕不會空,媽媽總是裝上比年貨還要多的“自制特產”。
我家祖籍四川,每年過年的飯菜充滿濃濃的川味。比起大多數人,從小到大我的口味總是多變。每過幾年就換一道愛吃的菜,從炒豬肝、鹵雞爪、豆瓣魚到白斬雞。可在媽媽的記憶里,這都是我愛吃的菜。
每年臨近春節的幾天,經常會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我在買菜呢,有沒有什么想吃的?”“別買什么魚呀肉呀的!買點青菜就好啦!”雖然我總這么說,但回家后,還是能看到廚房和陽臺的地上擺滿了最新鮮的菜和河北當地的各種特產。其中還有很多我喜歡吃的南方菜,比如豌豆苗、鮮豌豆、茭白、馬蹄蓮、折耳根。雖然早市或超市經常也能買到一些,但一次買這么全,要開車去專賣南方菜的市場。
大家都說“有一種餓叫你媽覺得你餓”,我媽媽解決這種餓的方法除了做給我吃還有教會我做。最近兩年我更喜歡吃蒸燒白,蒸燒白最正宗的做法是用芽菜,而最好的芽菜得是宜賓所產的。為了教我做菜,媽媽提前網購一大包宜賓芽菜。
這不,我剛回到家,媽媽就拿出買好的五花肉開始教我做菜。“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燒毛刮凈后清洗干凈,煮至七成熟撈出濾干水分,趁熱抹上醬油和糖,糖最好是用甘蔗做的磚紅糖,然后將處理好的肉段切片擺在碗里,擺好后將洗好的芽菜和細竹筍碼在肉片的上面,在最上層撒上醬油、紅糖和其他調料上高壓鍋蒸熟。肉要蒸得很耙,肥肉部分入嘴一抿就化最好,蒸好后用盤子倒扣過來就行了。”媽媽一邊做一邊傳授她的“獨門技藝”。
“蒸燒白你自己做的還不好吃,缽缽雞(白斬雞)的調料都給你配好了,你澆上熱油就好了。這些都帶上,自己炒點新鮮蔬菜,能好好地多吃幾天。”媽媽邊說邊為我裝行李。每到假期要結束時,媽媽總是一早起來去早市買最新鮮的菜,忙碌上大半天,準備好一大堆給我帶走的食品。除了歷年常備選項臘腸臘肉,爸媽恨不得把家都給搬來了。一早做好的蒸燒白用保鮮盒裝好,前一天才蒸好的鮮蝦和螃蟹用厚厚的密封袋包好。家里能吃的能喝的能用的,能帶啥就帶啥。
每次上路都覺得東西好多,一手拉著沉重的行李箱,一手拎著一個超大的袋子,背上再多一個背包。一路上墜的手疼肩疼,但回來后覺得滿滿都是愛,爸媽給帶的“年貨”吃到元宵節還能再擺出一桌大餐。
子女在外工作,父母總有一種“你媽覺得你吃不好”的感受。父母把我們在家多吃了一口的東西都記住,等我們離家的時候,他們一樣兒不落地都放在行李箱里,邊塞邊囑咐,哪些可以放冷藏要快點吃完,哪些可以放冷凍慢慢吃,盡可能讓家的味道再飄遠一點。
把“年”帶回京
□ 李華林
帶回北京的那幾塊臘肉,時刻都在“勸我早還家,綠窗人似花”
朝辭湖湘彩云間,千里京城一日還。假期結束,從家歸來,行李箱里卻依舊裝滿了過年的氣息。
家里的年,是從年夜飯開始的。與別處不太一樣的是,家鄉的年夜飯,是指大年三十凌晨的那頓早餐。天還未亮,聲聲爆竹叫醒了尚在睡夢中的人,“今歲今宵盡,明年明日催”。
平常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父親,年夜飯卻是他的專屬舞臺。父親張羅的年夜飯,從來沒有簡單應付的。提前一天就將各種佐料、菜品準備妥當。菜肴的配置自有講究,葷素搭配,甜辣相宜。上陣操作時,他腦子里有著有條不紊的節奏,哪道菜是序曲,哪道菜是高潮,哪道菜該轉調,哪道菜用來結尾,井井有條。以他為指揮,家里人一起打下手,生火、擇菜、煮飯……蒸騰的煙火,脈脈的溫情,活色生香的過年味道。
年飯必不可缺少的就是臘肉。一般父親在年前的一個多月就開始準備過冬的肉,市場上挑那上好的白條肉,或肥或瘦,稱上大幾十斤。回家將肉切成長條,打上孔,撒上鹽進行揉搓,一層層碼好放入盆,每隔一兩天翻倒一次,腌制七天。待鹽入味,用細麻繩穿過孔去拗成圓圈打個結,滴干水,再把肉掛在懸梁上開始漫長的煙熏過程。
和春聯、爆竹一樣,在這個湘西北的小城里,臘肉已成了過年的符號。每到臘月,村莊農家中,向陽的院子里掛起串串臘肉;市井高樓里,家家戶戶陽臺上曬起塊塊臘肉。一年又一年,多少日子就這樣一如既往地延續。
臘肉的做法多種多樣,或燒、或蒸、或煮、或燉、或煨,或是主賓、或是配菜,樣樣皆宜。而父親最拿手的做法,是辣椒炒臘肉。先在鍋里淋上一層油,將切成片的臘肉和青椒放在一起爆炒,直到青椒皮變焦,臘肉片滲出黃燦燦的油,臘肉顏色漸紫紅、肉質漸焦脆,辣中帶煙熏味,再盛在大碗里,黃亮亮,油閃閃。
全家人圍坐在餐桌一起用餐,過年儀式正式揭開序幕。香氣四溢的臘肉、火辣辣的剁椒魚頭,熱氣騰騰的芋頭青菜……一個月的準備,只為這桌上的豐足,桌上的飽滿。菜肴的名目,是一家人的口味與習慣,在時間的漏斗里流下來。正是房不在大,人齊則暖;菜不在貴,有心則珍。這頓飯,必然是吃得越慢越好,從天色暗黑吃到晨光熹微,吃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吃到日出東方,如此才能長長久久,瑞意吉祥。年與食物,濃縮了我們的生活,承載著兒時簡單的歡喜和此時的濃情蜜意。沒有過多的抒情和祝愿,杯來盞去間,多少煩惱事,都付了笑談中。
自十八歲離家去異鄉求學,到二十六歲定居北方工作,從前熟悉平常的一日三餐變成了奢侈的念想。父母成全我的每一次選擇,只將羞于表達的愛和惦記,藏在每次歸家后豐盛的餐桌上和行囊里。春節在家七日,他們的愛意太深,嫌時間太短,把各種好吃的輪番端上,盡力要將我在外所受到的“饑寒苦”通通彌補上,不吃到“胖若兩人”不罷休。
返程告別的前夜,母親將熏制好的幾塊臘肉包裝好塞進我的行李箱:“知道你嫌麻煩,但是帶上幾塊,想吃了可以解解饞……”絮絮叨叨的叮囑里是想親身照顧而不能的牽掛,而我帶回北京的那幾塊臘肉,時刻都在“勸我早還家,綠窗人似花”。
放心家里,安心工作
□ 溫濟聰
在塞滿返京行李箱的同時,老爸老媽也把對兒女的牽掛塞得滿滿當當
有一種愛,叫打開年后的行李箱……
記得有一年大年初五,我拖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從老家沈陽回到北京。一路上,我莫名地感到行李箱如此“沉重”。我小聲嘀咕著:按理說,老爸只給我行李箱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外加幾斤我愛吃的水果,這箱子哪來的這么重?
故事要回溯到大年三十。
那天中午,我高高興興地從北京乘坐火車回到了老家沈陽,本以為像往常一樣,老爸老媽早早就到站臺迎接我,可當我出站臺時,卻只見到老媽一個人。我當時臉色就有些暗淡,還帶著些情緒地問老媽:我爸呢?他怎么沒來?平時不都你們兩個人來接我么……今天他不是放假嗎,他去跟鄰居打麻將了?又去與朋友們聚會喝酒了?
可當我回到家,看到躺在床上“休息”的老爸時,我才得知,老爸三個月前在工作途中遭遇了車禍,他被甩出車窗外五六米遠,十多根兒肋骨骨折,住了一個多月院。我一時驚呆,接下來就是眼淚瘋狂往下掉。老爸可能從來都沒見過我哭得如此傷心,便用手支著床吃力地坐起來安慰我:“大男子漢哭什么,爸爸這是命大,沒有生命危險,也沒有大的硬傷,就是骨折而已。等‘傷筋動骨’一百天后,爸爸就可以正常工作了。”
“您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您住院時,我周末可以回沈陽啊,我也可以請假多陪您幾天……”我有些不解地問。
“爸爸真的沒多大事兒,一點兒也不嚴重。爸爸怕耽誤你工作。你在北京找個好工作不容易,現在正處在事業的上升期,爸爸想讓你安心工作,不想給你添麻煩。”
剎那間,我的眼淚又濕潤了。
這次濕潤,不只是擔心老爸的身體,更是源于內心對老爸的愧疚。
來京工作五年,每每冬日的北京氣溫驟降時,作為老爸,他總在七點半看完央視天氣預報后,就叮囑我明日北京降溫;而作為兒子,我卻很少關心沈陽冬日里零下20幾攝氏度的嚴寒,很少叮囑老爸注意保暖。
去外地出差對當記者的我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兒。作為老爸,他總是關心我坐飛機出差是否安全落地,出差的地方安不安全,能否按時吃飯;不管回到北京是夜里幾點,他都要等我安全到家后才能安穩入睡。而作為兒子,我卻很少關心他出差的行程,是否平安回到沈陽。
努力寫好每一篇報道,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職責。作為老爸,他總是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早早閱讀起了電子報,成為我最忠實的讀者;他總是叮囑我要“安心工作”。而作為兒子,我卻很少關心他的工作,也不知他最近的工作是否順利。
往事一幕幕,愧疚一幕幕,你的眼光你的笑伴我今日成長;北京一重重、沈陽一重重,你的叮嚀你的淚是我心中最痛。
“愛是陪我們行走一生的行李”。
萬語難訴爸媽的疼愛,千金難買父母的惦念。在塞滿返京行李箱的同時,老爸老媽也把對兒女的牽掛塞得滿滿當當,期盼明年春節時的歸來與團聚。對于兒女來說,多關心父母,多陪陪父母,時常向家里報個平安,才能不辜負父母沉甸甸的愛。
我終于知道我的行李箱為什么如此“沉重”。
我的眼睛又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