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樣過春節
四十年真情不變(假日云)
伴隨著改革開放40年的腳步,在我們眼中最盛大隆重最具有傳統意味的春節,也帶來了很多“升級換代”的欣喜。
辦年貨——不僅有現買現吃的家門口超市,鼠標輕點間,“世界賣場”近在眼前;吃年夜飯——除了自己動手DIY,預訂飯店、快遞上門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掛彩燈貼春聯逛廟會……司空見慣的傳統年俗中增添了很多與現代氣息相連的新鮮味道。而文化旅游、賀歲觀影、視頻拜年……不斷涌現的新年俗,又添加了享受節日的新方式。
當我們的物質生活實現了365天天天像過年,當我們在過節時不再為“囤年貨”“添新衣”而奔波,我們才真正可以放松心情去體味春節文化的“內核”。
過年,是走出過去進入未來的門檻,生發著對生活的憧憬和現實的理想。幾千年來,人們把心中的祝福融入這一時刻,讓春節成為厚重歷史與億萬人情感的聚合,擁有了深沉的文化底蘊。在回家的路上,在一項項年俗儀式中,一代一代的我們體驗并傳承著民族文化的真諦。雖然歲月流逝間,經濟在發展、文化更多彩、科技在飛躍、社會心理有變遷,過年的表達方式也在習俗的演變中被賦予了更多新時代的特色,但傳承千年的家國情懷、親情與鄉情卻始終如一。年味,是具體的物質形式所營造的氛圍,也是民族傳統文化的象征與符碼。
(孟 揚)
從美食新衣到“高精尖”潮品
我們這樣置年貨
本報記者 林麗鸝
改革開放40年,年貨的內涵不斷擴展,采買的方式不斷變化。消費升級的路徑、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清晰可見。
上世紀80年代,百姓生活比六七十年代已有所改善,但幾斤好肉,幾件新衣就是普通人家最好的年貨。“1984年我剛結婚,第一次回娘家買了豬肉、雞蛋,還給帶我長大的姥姥買了緞子面的花布做棉襖,老人特別高興。那時候想穿新衣服都是扯布料自己做,不舍得買成衣。”黑龍江省鶴崗市工農區居民許玲玲說。
80年代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商品逐漸豐富。那時的高檔消費以“三轉一響”為代表,“三轉”指自行車、手表、縫紉機,“一響”是收音機。“萬元戶”備年貨還可能是一臺黑白電視機。“有一年過年,鄰居家新買了17英寸的黑白電視機,街坊們都要去看那新奇玩意。我那時最希望能買輛鳳凰牌自行車。”許玲玲說。
90年代,雞鴨魚肉、花生瓜子、糖果飲料、服裝鞋帽等作為年貨已是常見。影碟機(VCD、DVD)、傳呼機(BB機)、大哥大、小霸王游戲機等電子產品也流行起來。
遼寧省沈陽市沈河區居民梁京說,“1997年我剛考上初中,爸媽給我的新年禮物是復讀機、電子字典,好幾百元一臺,不過我更希望有一臺同學們都搶著玩的俄羅斯方塊游戲機。有一年過年家里添置了一臺海爾滾筒洗衣機,媽媽特歡喜,說終于可以不傷衣服又解放勞動力了。”
進入新世紀,人民生活水平又上新臺階,人們準備年貨更注重健康營養。過年走親戚流行拎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更時尚一點的就送保健品。
“2005年,過年流行用短信拜年,我除夕那天都在想給領導同事發什么。那時候手機是按鍵的諾基亞直板,我一個拇指就打字飛快。”上海市靜安區居民楊陽說。
2010年后,網購迅速發展,鼠標點點,年貨到家,不僅購買形式發生了很大變化,年貨的內容也有所不同。“現在過年不會吃的喝的買上一大堆,囤起來過年。別說電商都打出了‘春節不打烊’的口號,門口的超市過年也開著,想吃什么都是現吃現買更新鮮。”北京市朝陽區居民張穎說,“新衣服更不會等到過年才買,每一季出新款的時候就已經買了。”
智能手機、平板電腦、智能手表等潮流電子產品也成為新年禮物的新寵。“過年給爸媽換上了大屏智能手機,讓他們聊微信、看視頻、玩游戲都更方便。給兒子買了一臺Kindle電子書,不傷眼。給遠方的舅舅在網上下單買了一塊蘋果手表,他成了老年戶外騎行團里的潮人。”張穎說。
年貨的變遷,勾勒出經濟社會發展的脈絡,國力越來越強大,商品越來越豐富,人民生活越來越美好。
從景點打卡到休閑體驗
我們這樣走世界
戴 斌
伴隨著改革開放,國人的年味兒已經從單純注重飲食擴展到更廣泛的物質精神享受。回家遠游兩相宜,旅游過年早已成為春節新民俗。
上世紀80年代,國人對于旅游的認知還停留在金發碧眼的歐美人、妝容整齊的日韓人和洋裝穿在身的港澳同胞華人華僑身上。
旅游的內涵大概是登長城、逛故宮、游長江三峽和桂林山水,出入涉外星級飯店和友誼商店。除了少數導游以外,旅游屬于老百姓日常生活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90年代,物質生活進一步豐富。
1999年國慶節首次連放七天長假,極大喚起了國民的旅游意識,并形成了“井噴式增長”的國民旅游市場,一部分國人開始把旅游納入過年的項目清單中。
2001—2009年,外出務工人員回家過年的剛性需求持續推高中國特有的“春運潮”。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中產階層選擇了出游。2001年春節各地共接待游客0.45億人次,旅游收入198億元;2009年這兩個數字分別為1.09億人次和509.3億元。去南方避寒、去北方賞雪、去鄉下過大年,旅游已經成為過年的常態選項。一部分富裕人群早期還只是以近程的新馬泰和港澳地區為主,很快就越走越遠,遍布世界各地。
高速增長的出境旅游市場和強大的消費能力,讓世界對改革開放后的中國有了全新的認識。
為了吸引中國游客,紅色春聯、舞獅子、聯歡晚會等傳統和新興民俗開始出現在一些出境旅游目的地國家和城市空間中。
如今,過年的幸福感已分散于日常生活,人們越來越看淡走親戚、吃大餐、看春晚等傳統過年項目,旅游過年真正走入城鄉居民的節假日生活,舉家遠游和居家團圓都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迎來了大眾旅游、全域旅游和品質旅游的新時代。高速交通系統、移動互聯網的完善,汽車和智能手機的普及,讓國人遠游和消費更加方便。
在過去17年中,春節假日旅游人次和旅游收入的復合增長率分別為15%和21%。2017年春節,旅游接待人次和旅游收入再創新高,分別達到3.44億人次和4233億元。
旅游過年的人多了,活動豐富了,品質提升了,反過來又為傳統的春節注入時代感和生命力,也有助于世界各國各地區認識春節、接納春節,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做出新貢獻。
(作者為中國旅游研究院院長)
從無肉不歡到注重健康
我們這樣享佳肴
本報記者 齊志明
“爆竹聲中歲欲遷,家家此夕敞瓊筵。”每到除夕,全國人民闔家團聚,備辦佳肴,其樂融融。
改革開放40年來,國人年夜飯的品質、就餐方式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上世紀70到80年代,年夜飯以家庭自制為主。“70年代末,雞鴨魚肉,無一樣不要票。為了吃上一頓相對豐盛的年夜飯,往往提前幾個月就將各種票證湊齊,買上一些平時不常吃的葷腥,腌上一兩只豬頭、幾條河魚、幾只雞。到了除夕前,家家門前都會飄出陣陣臘肉的香氣。”家住江蘇鹽城大豐歐蓓莎小區的黃鳳蓮說,目前她已從一家國有農具廠退休。
據黃鳳蓮回憶,那時候一到年關,鎮上的酒樓飯店就歇業了。酒店日常供應的菜點也并不太講究,大多數時候只有炒肉絲、熘肝尖等大路貨,但一桌宴席也要機關廠礦員工半月的工資。
“那時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年夜飯沒有三四道葷菜是不行的。大菜一般是一大海碗燴土膘和干貝煮干絲、雪里蕻燒野鴨、清燉母雞、紅燒魚之類。其間,穿插幾道拔絲蘋果、糖蓮子等孩子們愛吃的甜菜甜湯。”黃鳳蓮說。
90年代,居民年夜飯漸漸豐盛,已有居民在餐館訂餐。
家住北京豐臺的李尚明來自河南濮陽,90年代就來首都發展。“在北京過年,年貨倒不缺,就是年夜飯不好整治。若是照平日那樣烹個三菜一湯,覺得不像過年。但若是擺上好幾個碟子、弄幾樣大件,全家就得吃上好幾天的剩菜。”為了調劑一下,有幾年,李尚明全家決定上餐館吃去。吃完就走人,倒也落得個清凈。
近5年來,訂餐、外賣成為年夜飯的一個重要選項,在食材、品味、就餐方式上也有了新的特點。
相較于以前掏20元都覺得肉疼,現在人們也愿意為幾千元的晚餐埋單。即使如此,一些老牌飯店的年夜飯依然“一桌難求”。
在這樣的形勢下,一些飯店推出的三四百元的特色熟食套餐、半成品套餐的銷量逐年提升。這些年夜飯半成品大多可根據用餐人數提供多種葷、素、冷、熱搭配,價格從100至2000元不等。除此以外,廚師上門服務制作年夜飯、私人訂制年夜飯等年夜飯新玩法也受到越來越多年輕人的認可。
雖然老年人、年輕人有不同口味和要求,但追求健康、崇尚綠色的餐飲理念十分一致。中國烹飪協會相關負責人表示,“飯店在年夜飯的菜單上,也呈現新的特點:如肉類菜品大幅減少,時令蔬菜品種增多;烈性酒消費量減少,葡萄酒、汽酒類飲料增多; ‘濃油赤醬’菜品減少,低鹽低油菜品增多。”
從圍爐看春晚到舉家看電影
我們這樣合家歡
饒曙光
“合家歡”無疑是春節的核心要義。與闔家聚餐相應的,舉家觀影已逐漸成為與年夜飯、逛廟會等傳統習俗并駕齊驅的新年俗。如今,春節已經成為中國電影最吸金的超級檔期。
1983年,中央電視臺首次推出春節聯歡晚會,一家人吃完餃子圍在電視機前看春晚成為新年俗。而此時,由于市場結構不完善等因素,在人們的春節文化生活中,電影幾乎消失了,絕沒有像現在這樣占據文化消費的主流地位。
90年代中期,中國電影市場逐漸轉型,賀歲片、賀歲檔應運而生,催生了賀歲片的代名詞“馮氏(馮小剛)喜劇”,但春節檔依舊處于真空狀態。
2003年中國電影全面改革邁入產業化時代,檔期概念漸趨形成和完善:2008年由《長江七號》和《大灌籃》帶動春節票房首次破億;2010年,《阿凡達》單片春節票房過億。但2012年以前,市場還很少有針對春節而定制的影片。
2013年《西游降魔篇》爆發。此后國產電影在春節檔大放異彩。《西游記之大鬧天宮》《美人魚》等影片屢屢刷新票房指標,并且給人們帶來過去沒有的新春快樂和享受;春節檔本身則在2016年和2017年實現了徹底的顛覆性變化和結構性突破。
從2008年到2017年10年間,春節檔電影屢創奇跡,票房突破33億元,觀影人次則翻了20倍。與此同時,隨著春節期間人口由特大城市向三四線城市流動,更是刺激產生了“去中心化”的全民觀影熱潮。
春節檔的跨越式成長和發展,除了影院終端下沉、電影品質提升、觀眾氛圍培育等內部原因外,廣大人民群眾消費習慣的改變也極為重要。
2018年春節檔,五部已具品牌效應且類型風格各異的影片“逐鹿中原”,迎合全民觀影的不同需求,這樣的同臺競技無疑值得期待。
(作者為中國電影家協會秘書長)
從長途公交到共享汽車
我們這樣訪親友
本報記者 祝大偉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對大多數國人而言,春節前的奔波總是過年記憶中逃不開的情節。這一路的艱辛也把車與年的記憶緊緊地聯系起來。
“當時家人覺得汽車會普及,學個汽車制造,專業前景應該不錯。”陳海宗說,20多年前,剛走進大學校門時,汽車已經漸漸進入尋常百姓家。
如今,46歲的陳海宗已經是一汽集團一個子公司的中層。眼下汽車爆炸式的增長,還是讓他多少有些始料未及。
80年代初,陳海宗七八歲時,留下了對小汽車最早的記憶。“當時趕著回姥姥家過年,卻錯過了最后一班汽車。一家人站在寒風中焦急等待時,幸好攔到一輛吉普的‘順風車’。盡管這輛吉普四處漏風,但比起班車也舒服不少。這是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小汽車。”
在陳海宗看來,當年,小汽車并不是普通大眾能享受的交通工具,市場并不能提供有效供給。
2000年前后,汽車開始普及,陳海宗有了自己的車。臘月二十九或是大年三十,陳海宗從長春驅車800多公里回到河北老家。
“那時候南方摩托車騎行大軍讓人很震撼。搶手的火車票讓人印象深刻。”至今,陳海宗對回家過年的辛苦經歷歷歷在目。
第一次開私家車回老家過年,陳海宗既興奮又疲憊。“長途開車累,但有了舒服的專屬空間,還是讓人特別興奮。更重要的是,當時路上并沒有太多的車,汽車暢通便捷的優點非常明顯。”
到了2010年,汽車仿佛開始了爆炸性的增長。陳海宗分析說,這時,汽車已經慢慢從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變為代步工具。
盡管人車關系逐漸變化,但春節前兩三個月,汽車銷售高峰的特點卻絲毫沒有減弱。
“雖然‘五一’‘十一’前后的銷售熱潮正在變得不明顯,但春節前夕依然是銷售熱季。越是大眾化的汽車,就越是如此。”陳海宗說,這也能看出春節在普通老百姓心中的特殊地位、汽車和春節的特殊關系。
近兩年,陳海宗不再開車回老家了。“逢年過節,高速路都能變停車場。”網約車、汽車租賃、共享汽車等新模式,給春節回家的人們提供了更多元的選擇。
春節回家,人們更愿意選擇高鐵、飛機等方式,再通過汽車來解決出行“最后一公里”的問題。
汽車消費正在從擁有性消費向支配性消費轉變。
這意味著,人們對用車更加挑剔,已經從最初的品牌、性能等簡單標準,擴展到內部設施的智能網聯、外觀造型等功能性和感官性考量。
從農貿商品交流到地方文化展臺
我們這樣逛廟會
牛幸佳 王 玨
逛廟會早已成為現代春節的熱門活動。改革開放40年來,廟會在繼承傳統的物資交流和文化娛樂的基礎上,還逐漸向促進社區和諧、豐富城市文化等功能轉變。
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廟會逐漸從過去封建迷信的概念中解脫出來。“那個時候每逢廟會舉辦,我總會叫上街坊鄉鄰。大家一起看大戲、逛攤位。一路上說說笑笑,高興得不得了。”河南省鞏義市礦區居民薛喜鳳回憶。
90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廟會的經濟功能得到加強,逐漸成為從事商品交流和物資貿易的場所。“80年代的廟會主要以出售各色小吃、衣服以及民間工藝品的小型攤位為主,基本屬于個人行為。而到了90年代,廟會上的小型攤位已經搖身變為從事城鄉農貿商品交流的大型場所。”中央民族大學民俗學教授林繼富說。
21世紀以來,廟會還承擔了弘揚地方認同感的功能。春節期間,廟會成為某一區域內的“全民性活動”。
“逛廟會是我們家春節的必備項目。廟會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說著方言,很有歸屬感。”山東省泰安市泰山區居民楊京說,以前春節只是在家看電視,玩游戲,年味兒越來越淡。外出逛廟會,為親朋好友間的緊密交流提供了舞臺。
2018年,北京市推出地壇廟會、朝陽國際風情節、通州運河文化廟會等十大廟會。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長龐微說,將采用政府購買和“互聯網+文化”的方式,向首都市民發放30萬張春節廟會門票。
《 人民日報 》( 2018年02月15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