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探秘中國儀仗兵:“最帥天團”是怎樣煉成的?
中國儀仗兵亮相巴基斯坦國慶日,展現中國風采,訓練與生活,個人與集體,《面對面》專訪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儀仗隊。
以下是采訪實錄:
2017年3月23日,巴基斯坦的國慶日。這天上午,在首都伊斯蘭堡,巴基斯坦舉行了國慶日閱兵。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年巴基斯坦國慶閱兵首次邀請外國軍方參與閱兵式,這其中就包括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儀仗隊。
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儀仗隊專門成立了由90人組成、72人正式受閱的方隊。這些隊員身高都在1米85以上,并且要有執行過100起以上儀仗司禮任務的經驗。
記者:有什么特殊性?我們做了什么樣特殊準備?
張天龍(旗手):根據任務需要以及場地需要,我們最終確定了方隊編隊的形式。前面是旗組,中間是陸海空三個分隊長,后面分別是陸軍、海軍和空軍,每個排面11個人,陸軍是兩個排面,海軍是兩個排面,空軍是兩個排面。
3月23日,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中國軍人參加“巴基斯坦日”閱兵儀式。
張天龍是三軍儀仗隊巴基斯坦閱兵方隊旗手,進入三軍儀仗隊11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作為旗手執行海外任務。此次三軍儀仗隊從接到任務通知到正式閱兵的3月23日,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首次到巴基斯坦受閱,無論對于全體隊員,還是旗手張天龍,都承受著莫大的壓力。
記者:你們訓練這一個半月里跟平常日常有區別嗎?
張天龍(旗手):這一個半月對于我們來說,
基本上就是沒白沒黑地訓練。
記者:你們一天要訓練多長時間?
張天龍(旗手):一天基本上從早上一直到晚上熄燈,基本上都在訓練,除了午休的時間,周六周日也沒有休息的時間,包括我記得剛受領任務的時候是過正月十五,節日的那天晚上我們也在訓練。
對于外界來說,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儀仗隊有著諸多神秘色彩。這支1952年組建,經常出現在迎送外國元首、政府首腦以及紀念、慶典等重大國事活動場合的隊伍,
從某種意義上,代表著中國人民解放軍甚至中國人的氣質形象,而這種形象的體現,來源于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訓練。
記者:這是你們的步幅線是吧?
姚磊:是。
記者:滿操場全都是。
姚磊:步幅線主要就是從主觀上讓你有一個感覺,因為它是75厘米,每一個步幅都是75厘米。如果按照這個步幅,每一步按照這個步幅走75厘米的話,形成這個肌肉記憶的話,以后形成的步幅也就自然而然形成75厘米的步幅了。
記者:有點像我們練字時候那方格是吧?格子本。
姚磊:是。
記者:你能給我們演示一下嗎?我怎么才能讓這個腳正好到了這條線是腳尖到還是腳跟到還是腳掌到?
姚磊:腳尖到。因為我們平時站立的時候就是腳尖與線取齊,然后走一步兩動的時候,比如說向前,邁一步就要找這種感覺,形成這種感覺,正好是在步幅線上,當時練的時候會有誤差,慢慢時間長了形成肌肉記憶,
習慣了之后,每一步腳尖就會在這個腳尖上。
記者:這條線在腳尖上面?
姚磊:是。
記者:要精確這個地步?
姚磊:是。因為它形成肌肉記憶以后,兩腿之間的大小、邁出去步子的大小,人是會有感覺的。邁出去大了會有感覺,小了也會有感覺,正好大小合適那個階段才是正好步幅的感覺。
走路,是每個健全人都自然而然的簡單動作,而對于每一個進入三軍儀仗隊的隊員們來說,這個簡單動作需要重新學起。
記者:一個詞來形容你的訓練,你覺得是什么?
南毅:拼命。
記者:怎么拼命?
南毅:一開始訓練是從最簡單的動作,最基礎的動作是提胯。一只腳站在地上,另一只腳要到站地那只腳的腳踝處,然后一直要往上提,一開始接觸這個東西確實提不動,因為自己就不會用這股勁。
3月23日,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中國軍人參加“巴基斯坦日”閱兵儀式。
姚磊:因為我們從新兵來的時候開始強調正步的抓地就是主動叩地,一種主動往下叩的勁,去抓地,造成一種氣勢,讓人感覺一種氣勢,因為這就是正步的特點。
記者:這個叩地是一個什么感覺?怎么練出來叩地?
姚磊:給你演示一下。叩地。叩地,你別亂動,踢出來以后,如果說你要往下抓地的時候,一般正常主動叩地,像剛剛那個反應口令,往下叩,因為它有一股。。。
記者:聲音真的很大。
姚磊:它有一股往下自己主動叩的勁。
記者:全腳掌?
姚磊:對。因為它有一個壓腳尖的過程,壓腳尖,如果說你腳腕是松的,下去以后可能說聲音是散的,如果說你壓腳尖以后,整個全腳掌著地,這個聲音就很全。如果是松腳腕的話,肯定聲音沒有這么實,所以說必須要把腳腕扣死,往下主動叩地才會有這種感覺,才會有這種聲音出現。
李嫻:我們在剛開始練習抓地的時候,我們的正步往下砸地的時候,當時每個人的腳腕都腫得特別大,一整天的訓練下來,晚上回到宿舍想要脫馬靴的時候,自己都脫不下來,需要戰友幫忙把那個鞋給拔出來。
李嫻,中國人名解放軍三軍儀仗隊女兵中隊六班班長。記者采訪的時候,李嫻正在進行腿型以及手指與腿緊密貼合的訓練。
記者:我看你們是在夾著撲克牌練是嗎?
李嫻:對。
記者:這為了練什么呢?
李嫻:夾在手里的這張是為了練我們手指間與腿貼合程度的力度,夾在我膝蓋的這張。
記者:這還有一張。
李嫻:對。這張是為了克服我們腿型不正防止腿間漏縫的問題。
記者:這要用膝蓋把這張這么薄的撲克夾住是吧?
李嫻:對,要用力往里繃死。
記者:可是這個,這個稍微動一下就能掉?
李嫻:是,你看,我稍微動一下,稍微一放松就可以掉下來。所以我們在站軍姿的時候要一直保持膝蓋力度往里始終是夾死的,絲毫不能有放松。
3月23日,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中國軍人參加“巴基斯坦日”閱兵儀式。
記者:包括這個跟它是一個力度還是說力度不一樣?
李嫻:這個是手指上在使勁。包括你在站軍姿的時候,你的手要緊緊地貼上你的褲子的褲縫不能有松開,你看我稍微一松開撲克牌就會掉的。
記者:可是人會累,稍微累一點不就松開了嗎?
李嫻:如果掉了撲克我們都會,如果是我旁邊的戰友沒有掉但是我卻把這個撲克掉了,我們就會自己再下來加練。
記者:你們日積月累的鍛煉當中可以完成只要夾上了就不掉嗎?
李嫻:對,我們現在,這是我們執行任務所必備的標準,我們每個人都能達到。
2014年,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儀仗隊女兵分隊成立。當年5月12日,首批三軍女子儀仗兵亮相外交禮儀,接受中外領導人檢閱。女兵分隊的身高都在1米73以上。因為經常要和男兵同走一個方陣,所以對女兵的要求絲毫不亞于男兵。
李嫻:脖頸不正的話,在領子上別上大頭針。
記者:你脖子要保持什么樣的狀態才是合格的?才是優秀的?
李嫻:是我們的脖頸要貼緊后衣領,脖子兩邊這根筋要拔起來。
記者:為什么需要在領子上別針?
李嫻:因為我們在剛開始訓練的時候,由于在地方上多年養成的一些習慣,脖頸歪或者是肩膀不正這些習慣,如果別上針子的話,能夠更快把這些習慣糾正過來,更快練習成那種特別挺拔的軍姿。
記者:你扎到過嗎?
李嫻:扎著過。有那種疼痛感的刺激很快就能改過來。
記者:那個黃尺子是干什么用的?
李嫻:這是在我們儀仗隊每個班的班長、每個班都要配備這樣一把黃尺子,訓練的時候使用我們的訓練器材。
記者:量什么呢?
李嫻:比如說在訓練的時候,我們踢腿的距離是30公分,大家踢腿的時候我就會給大家量一下這個高度,是不是準確的30公分?是高了還是低了?還有后臂打臂高度也會用到這個黃尺子。
記者:后臂打臂是什么意思?
李嫻:我們走正步的時候往后打臂,這個高度也是有規定的是30公分。
由于要體現中國女性的風采,因此
三軍儀仗隊對于女兵的發際線、發髻,甚至口紅色號都有明確的要求,這些也是女兵和男兵不同的訓練課目。
圖為三軍儀仗隊。中新社記者 趙振清 攝
李嫻:比如說做發髻這件事,包括長度、寬度和高度都有要求的。
記者:那是什么要求?
李嫻:比如說我們發髻,長度是13.5厘米、高度是7厘米、厚度是6.5厘米。
記者:你拿尺子量嗎?
李嫻:我們在練的時候都是要這樣的,每次上任務之前也是要量的。
記者:6.5厘米這個怎么算出來的?你們怎么量的能給我描述一下嗎?
李嫻:我們會有那些發髻比賽。隔一段時間我們會舉行一個比賽,大家比一比看誰盤的比較標準,會把里面形狀最飽滿、最圓潤,然后最好看、最貼合你的帽型和你的發際線那個發髻選出來,以那個為標準量一下高度就是我們上任務的標準 。
所有精準無誤的隊列動作,無一不來自千萬次的重復和打磨。有人曾經總結中國三軍儀仗隊的特點:“橫看一堵墻、側看一條線、縱看一個人”。對于這些遠離父母的年輕人來說,成才與成人同步進行。近幾年,儀仗隊評選出的年度十佳標兵,接受父母檢閱已經成為隊內的一項傳統儀式。2015年,姚磊被評為十佳標兵之一,剛剛參加完93閱兵的他有了一次接受父母檢閱的機會。
記者:在火車站見到爸媽的時候,爸媽跟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姚磊:黑了,瘦了。
記者:你呢?
姚磊:我說沒事,我們這兒都挺黑的。
記者:爸媽看到你黑了瘦了,哭了嗎?
姚磊:哭了。其實我本來是想開開心心的,但是我爸媽沒忍住,然后我也沒忍住。
姚磊:我感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我們大隊長在組織檢閱儀仗隊,送孝心鞋那個場面最激動了。
圖為三軍儀仗隊方隊接受檢閱。中新社記者 杜洋 攝
記者:你和我描述一下怎么送的這鞋?
姚磊:因為當時正好在隊列里,大隊長喊口令說十佳標兵出列,然后拿著孝心鞋,說十佳標兵給父母送孝心鞋,父母在前面站成一排,找自己的父母送上孝心鞋,還要大聲地喊出,爸媽你們辛苦了,真是每個人都是淚流滿面。
記者:當你拿著鞋看著你爹娘站在你面前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
姚磊:我瞬間感覺我長大了,我感覺我懂事了,不是以前愛搗蛋的小孩了。
記者:男孩子們都會特別調皮,特別任性,想干嗎就干嗎。
姚磊:以前確實不管不顧父母的感受,現在能考慮父母的感受,能為別人著想,確實也是一種成長。
記者:爸媽接過鞋的時候什么樣?
姚磊:已經泣不成聲了。
記者:你怎么理解他們哭的淚水?
姚磊:第一是一種驕傲、一種自豪,第二確實也是一種感動,兒子長大了,不像以前那樣,也不需要他們操心了。再一個就是也知道,兒子在這個部隊也很好,在這個單位也很好。
隨著我國對外交流合作越來越多,三軍儀仗隊的司禮任務量也逐漸增加。2010年,三軍儀仗隊赴墨西哥參加墨西哥獨立200周年慶典活動,接著他們相繼接到意大利、委內瑞拉等國的邀請,參加這些國家的重要慶典活動。2015年,三軍儀仗隊赴俄羅斯參加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紅場閱兵,轟動一時。每一次外出都有著與國內迥然不同的環境和要求,這一次巴基斯坦之行,除了時間緊之外,還有著根本性的困難。
張天龍(旗手):實際上這次去巴基斯坦主要是面臨兩個困難,一個是音樂的困難。
記者:為什么音樂會有困難?
張天龍(旗手):因為當地他們的步速和步幅都比較小,步速比較快。巴方軍隊踏的樂點是每分鐘128步的樂點,那么他們的步幅很小,所以說他們踩的樂點就很自然,走著很舒服。但是我們的正步要求我們步幅是75厘米,咱們是每分鐘116步,而且踢腿的高度要達到30公分,所以說我們踏每分鐘128步的樂就感覺到非常趕。
記者:他們是128步,等于比我們要多出來了12步呢。
張天龍(旗手):是,每分鐘多出來12步。
3月初,經過與巴基斯坦方面反復溝通,巴方決定,閱兵當天單獨為中國儀仗隊播放節奏為116步的音樂,音樂的問題終于解決。3月16日,三軍儀仗隊巴基斯坦閱兵方隊從北京出發,經烏魯木齊飛往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到達伊斯蘭堡的當天,閱兵方隊就到現場進行了實地訓練,而在現場又發現了新的問題。
張天龍(旗手):我們的方隊,長度、寬度
比巴方的方隊要小,巴方方隊很寬,地上有一道一道的行進方向線,實際上是給人家方隊所設計的。但是我們的方隊比他們要窄,實際上對我們來說沒有線可行,必須要把握好行進的方向。
記者:但真的走到這樣一個沒有任何標識可以做參照物的地方,一個陌生的環境里面,對于你們來說難不難?
張天龍(旗手):一開始的時候心里還是有一些慌張,畢竟沒有參照,自己要走這條直線,尤其是作為旗手,你不能有任何一點偏移。如果說你有任何一點差錯,你有任何一點偏移,那么后面的方隊將會出現很大晃動。
資料圖。中新社記者 金碩 攝
記者:你是全隊的標識線。
張天龍(旗手):可以這么說。
記者:是全隊的一個定位。
遇到困難的不只是旗手張天龍還有以聲音響亮有力著稱的口令員朱明磊。
記者:你平常都是怎么樣練聲的?我們聽聽。
朱明磊:正步走。嘗試著去突破自己,每一次要往破音的方面去發展,要達到那個臨界值。第一你不能破,第二音量要達到你喊口令,全身的一種協調和發展。
朱明磊:當我下達完口令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的口令消失了,因為它的環境特別特別空曠。
記者:你指的空曠是什么意思?
朱明磊:因為周圍沒有任何能讓音量出去再彈回來那種。
記者:就是沒有聚攏聲音的。
朱明磊:對,沒有聚攏聲音環境。同時我們左前方還有一個他們的裝甲方隊,全是一種機械性的聲音。我們的右邊全是他們的觀眾,各種掌聲。我的聲音傳出去以后,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夠打回來讓我有一種提示。
記者:讓你完全淹沒在了這些聲音里面?
朱明磊:對。我為了去磨合這個環境,提高自己的訓練效果,自己采取了很多方法。因為我們當時環境比較特殊,我不可能因為我一個人要喊口令影響到其他所有入住人員的睡眠和休息。
記者:估計你這么一喊,一樓都能聽見了,樓頂上也能聽見。
朱明磊:我不能喊,所以我應該怎么辦?我自己在屋里拿著枕頭躲在洗漱間里,一個人躲在那里然后用枕頭捂著嘴去練。
記者:是讓你的聲音能悶在衛生間里面不發出去,但是你同時還要把身上的勁都使出來?
朱明磊:對,因為條件有限,必須要在有限的條件以內完成任務。因為口令的話它并不像人走路一樣很自然,口令的話必須要先練,提前有一個適應期,但是跟我同一個屋的舍友基本上都不在屋里待著。
就在正式閱兵的前一天,巴基斯坦方面提出,希望中國能在方隊行進到一定位置時,用烏爾都語喊出中巴友誼萬歲的口號作為口令員。朱明磊的位置處于整個方隊的最中心,這樣以便于整個方隊都能清晰地聽到他發出的口令。但這樣一個位置前后左右都是戰友,視野也是最差的。
朱明磊:所以這個東西是一種對距離的掌控,當時我們練的時候,因為尋找距離感,來回走了十幾趟,當時天氣非常熱,每一名同志因為我一個人走了很多趟,我感覺也有點愧疚,很難在準點上下達。
記者:最終你怎么找到的這個?
朱明磊:比如說陸軍第三名到達第三根與第四根旗桿中間那一點的時候,我這個時候就必須下達口令。
2016年2月23日上午,經過數天適應場地的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儀仗隊巴基斯坦閱兵方隊正式登場接受檢閱。巴基斯坦方面安排中國儀仗隊作為最后一個方隊出場,有“獨場秀”的意味。尤其是當中國儀仗兵方隊用烏爾都語喊出“中巴友誼萬歲”的時候,現場的氣氛更是達到了高潮。
朱明磊:當我下達口令做完動作以后,巴基斯坦的觀眾們很熱情,掌聲特別特別響。這個時候我就應該在考慮,我應不應該下達下一個口令?還是應該先等幾秒,讓掌聲有所減化以后再下口令?
中國儀仗兵方隊接受檢閱的過程大約在一公里左右,接受檢閱完畢要繞場一周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全程有三公里的長度。在這個過程中,戰士們用烏爾都語唱起了巴基斯坦國歌。
張天龍(旗手):我們整個行進過程中沒有一丁點兒放松,包括一個眼神、一個表情,特別是體現在我們的整齊上,我們沒有一點放松,一直堅持到最后一刻。好多同志的腳都磨出了血泡,但是沒有一個人把這種痛苦展現在臉上,依然是精神振奮走好每一步。
姚磊:我離開巴基斯坦的時候,其實我想最多的就是我已經代表我的國家完成了這場任務,而且非常出色、非常圓滿,我是很自豪的。
[責任編輯:郭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