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洋槐、白玉蘭,還有風中跳躍的溫暖陽光。這曾是一個名叫蘭州軍區(qū)空軍的機關大院花園!在大西北,有這么一個好去處,自然是大人孩子聚集玩樂的地方。
雷紅霞發(fā)現(xiàn),不僅自己是獨自抱著女兒在花園曬太陽,即便周末也碰不到幾個帶孩子的男人。這種現(xiàn)象從今年1月開始已成為新常態(tài)。
爸爸們都去哪兒了?
爸爸們早已奔赴新的工作崗位。年初,這個院里的大部分男軍官就被分流到外地。雷紅霞的丈夫則去了千里之外的成都,那時她已身懷六甲——一個42歲的高齡孕婦。
浪打到自己身上,才切身感到是那么得疼痛。
軍改這一年,那些普通一兵都經(jīng)歷了什么刻骨銘心?
【 一 】
在這場史上最牛改革面前,誰的內心都不會強大到波瀾不驚。
得知所在單位被裁撤分流時,原濟空宣傳處干事郝茂金正在南京政治學院培訓。
盡管早就做足心理準備,他還是失眠了——自己去哪都行,但如何做好家人的思想工作?
5年前,妻子楊立婷辭去令人羨慕的省重點高中任教工作,費盡周折在部隊駐地找了份穩(wěn)定工作。
生子、買房、打拼事業(yè),生活的幸福接踵而來?刹艣]幾年,卻迎來改革強軍的“大考”。
但是,事情遠比郝茂金想象得要簡單。
當妻子知道分流的消息后,沉默良久,最終只說一句話:“大不了咱把房子賣了,你去哪我去哪,咱重新再奮斗!
那一刻,兩人緊緊相擁。
調整分流命令一宣布,郝茂金就打起背包,奔赴千里之外的北部戰(zhàn)區(qū)空軍,來了一次說走就走的分流,干凈利索。
誰不思前途?誰不念舊情?誰不顧家庭?這些都是人之常情。
改革大事,非一身一家可比。但人之常情的讓步,自古以來就是痛苦的抉擇、棘手的難題。
雷紅霞是西部戰(zhàn)區(qū)空軍某通信團光端站工程師,丈夫劉昕是原蘭空政治部組織處副處長。結婚16年,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足零頭。
原本,離別就是兩人日常生活的一件平常事,可唯獨這次不同。
等待軍改靴子落地的那段日子,雷紅霞心情忐忑,加上劇烈的孕吐和時常襲來的腰痛、胃痛,她日漸消瘦。
當初,40多歲高齡的她,鼓起勇氣懷二胎的很大動力就是老公在身邊。
即將分流的老公,讓他留還是走?剛剛懷上的孩子,要還是不要?
雷紅霞感到,改革帶給她的陣痛是那么得真切!
多少個不眠夜之后,丈夫的一句話點醒了雷紅霞,讓她不再糾結,或者不好意思再糾結:“別忘了,不同于普通的軍嫂,你自己也是個軍人!”
想通了這點,雷紅霞決定既支持丈夫的事業(yè),也要獨自把孩子生下來。
送別的那天,目送劉昕遠去的背影,她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從那一刻起,這個家的一切事情都只能靠自己了,她必須獨自承擔起照顧兒子和腹中寶寶的重任。
無論生活怎樣不易,雷紅霞,這個高齡孕婦和懷中的寶寶一起平安地挺過這段日子!每天用手機與遠在成都的老公視頻相見,是她最幸福的時刻。
改革考驗軍隊,更考驗軍人!
軍改路上,有雄壯激越的“戰(zhàn)歌”,有催人奮進的“贊歌”,也必然少不了牽腸掛肚、依依惜別的“驪歌”。
正是千千萬萬軍人以及他們的家庭默默為改革強軍犧牲奉獻,使我們這支軍隊始終充滿強大的力量,保持勇往直前的沖鋒姿態(tài)。
其實只要真正觸動了靈魂,在靈魂深處來一場自我革命,這一關就沒什么過不了的。
【 二 】
李浩,空軍某試訓基地四區(qū)訓練試飛站無人機飛行員,大校軍銜。原總政宣傳部評選的2015年9位“四有”新一代革命軍人新聞人物,李浩名列其中。
30多年,他飛過6種飛機。2010年,即將達齡停飛的李浩,主動申請成為無人機飛行員。
此后,隨部隊先后經(jīng)歷多次轉隸,跨越5個省區(qū),從北到南,從南到北,再“一路向西”。面對一次次轉隸,他都二話不說,堅決服從。
特別是組建某部時,組織給正在家休假的李浩打電話征求意見。李浩就是一句話:“行!沒問題,讓我去哪就去哪。”
這已經(jīng)是李浩面對的第5次轉隸,而且也是駐地自然環(huán)境最差的一次,他依然答應得這么痛快。
“若以小利計,何必披征衣。”無數(shù)個李浩知道,經(jīng)過30萬裁軍,還能繼續(xù)穿著軍裝、站在軍旗下,無疑是一種幸福。留下的,不是占位,更心想戰(zhàn)位。正因如此,所以他們倍加珍惜!
付文化,原沈陽軍區(qū)某師師長。剛上任不到2年就碰到體制編制調整——部隊撤師改旅。
面對軍領導談話,付文化二話沒說,欣然接受由師長改任旅長。3年間,付文化帶出一支能打勝仗的鐵甲勁旅。
瑞典國防軍聯(lián)合作戰(zhàn)部部長約蘭?馬特森中將聽說“師長改旅長”的事后,豎起大拇指:“為你們部隊有這樣的指揮員感到羨慕!”
能令約蘭?馬特森中將羨慕的何止一個付文化。
1931年,鄂豫皖蘇區(qū)第二次反“圍剿”斗爭,團長徐海東身負重傷。一個多月后,身體剛剛康復的徐海東就向師長陳賡報到。
而此時,他所在的38團已經(jīng)重新選配了團長政委,師領導讓他休養(yǎng)待分配。徐海東說:“那我就當副團長!睅燁I導說:“這怎么行!”徐海東真摯地說:“團長、副團長不是一樣領兵打仗嗎?再說,我們鬧革命又不是爭當官。”
1985年昆明軍區(qū)被裁并時,將士們還在前線與敵激戰(zhàn)。
1998年長江抗洪期間,即將撤編的“沙家浜團”團長王紀凱,請命守在最險段,率先立下“生死牌”。
2016年長江流域洪災不斷,東部戰(zhàn)區(qū)近千名軍官被裁軍前抗洪。
……
解放軍的這些事,馬特森中將知道的還是太少。
【 三 】
脫下軍裝就好比脫層皮,這種刻骨銘心的痛,只有當過兵的人才懂。
對于一些人來說,這次軍改,恐將造就他們同一個祭奠青春的地方:老部隊。
一位軍嫂問丈夫:“回家了,干嘛還天天穿個軍裝?”
丈夫答道:“我怕過段日子穿不著了!”
妻子一聽眼圈就紅了。由于丈夫遠在千里邊關,一年難得見上幾面,夫妻倆都叨叨著早點轉業(yè)。可現(xiàn)在她才真切發(fā)現(xiàn),軍裝才是丈夫的命!
軍改大潮襲來,能繼續(xù)呆在施展才能的崗位固然好,但總有一些人要轉身離去。
一個番號、一座營院、一張報紙、一身軍裝……離別之時,常常讓我們淚流滿面。因為這一個個“一”,承載了我們對軍隊的無限愛。
這次軍改,注定又一批部隊將消失,又一批人要脫下心愛軍裝。
裁軍100萬,裁軍50萬,裁軍30萬……
這些枯燥冰冷的數(shù)字背后,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官兵。而且不僅軍人本身,還有軍人的父母、妻子、兒女的默默承受。
往昔,穿上軍裝是為了祖國,如今,脫下軍裝也是為了祖國!
縱有千般留戀,縱是向我開刀,依然高歌猛進,毫不退縮!
打仗時再喊我回來!
多么豪邁的話語,多么瀟灑的轉身!穿不穿軍裝,在強國強軍的路上,他和我們依然風雨同舟,并肩奮進!
如今,雷紅霞4個月大的女兒,正如希望般一天天健康長大。也讓雷紅霞對部隊和家庭的明天充滿信心。
這情形,恰如軍改正經(jīng)歷的陣痛,之后必將迎來鳳凰涅槃、脫胎換骨的輝煌。
[責任編輯:韓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