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廣州落馬公安局長控制數千便衣 下屬孝敬其情婦
吳沙:不尋常的告別晚宴
2015年10月26日上午,廣州市委政法委召開全體干部大會。會上,廣州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李瑾宣布市委副書記陳如桂兼任市委政法委書記,原市委常委、市政法委書記吳沙卸任。陳如桂在講話中稱贊了吳沙工作卓有成效。但10天之后,陳如桂之言“尚溫”,吳沙卻黯然落馬。
設便衣支隊“攢政績”
一名與吳沙相熟的人士認為吳沙能干、老道、口風嚴、人脈足。在廣州一些老百姓看來,身為市公安局長的吳沙很會“急百姓之所急”。坊間津津樂道的一件舊事頗能反映吳沙的“官品”。
在一次接訪群眾時,有小區業主反映,在處理業主與開發商的糾紛時,民警不作為,導致業主被打傷,錢包也被搶走。對此,吳沙當場表示,“作為市公安局局長,我絕不允許手下不作為讓廣大市民受到不法侵害。”
為了改善治安環境,吳沙表面上下了不少功夫,做了許多事,其中,由他主導成立的便衣支隊表現尤為搶眼。
廣州火車站等人口密集地的犯罪率高發,廣州市幾任公安局長都想方設法整治,但效果差強人意。吳沙升任局長后,提出成立一支專門整治該問題的特殊警隊,即便衣支隊。2006年3月,這支數千人的便衣警察支隊成立。
“建制上,支隊直屬于廣州市局。但其一切都牢牢控制在吳沙手里,支隊的事情都是吳沙說了算。”一名知情人士透露,吳沙之前長期擔任番禹區公安分局局長,為了掌控便衣支隊,新成立的便衣支隊由原番禺分局擴充人員組成,曾是吳沙下屬的朱旭青成為便衣支隊支隊長。
便衣支隊組建后,為了盡快獲得“領導肯定”,吳沙命令便衣支隊在廣州市各主要流動人口聚集區開展大規模的抓捕行動。支隊工作初見成效,火車站等地的治安有所好轉,剛升任廣州市長的萬慶良還對便衣支隊的工作給予好評。吳沙也想借機將便衣支隊打造成廣州的一張名片。
2012年4月,由廣州市公安局、廣東電視臺合作拍攝的電視劇《便衣支隊》播出。“但支隊的實際情況絕非像電視劇那樣無私和光鮮,”一名便衣支隊民警家屬告訴記者,“吳沙和朱旭青在支隊培養嫡系,隊員們凡事都得言聽計從。”
這名家屬表示,因“工作上與上司關系緊張”而被調離便衣支隊、被迫退伍的人很多,甚至還有自殺的。南方都市報曾報道,2013年7月1日,便衣支隊一大隊劉某因在工作中備受領導打壓,長期不被安排實質性工作,最終不堪重壓從12樓墜亡。然而“迫于吳沙和朱旭青的權勢,大家只能三緘其口。”
隨著吳沙的落馬,朱旭青也被帶走協助調查。據悉,與朱旭青一起被帶走的,還有吳沙的情婦。那名情婦是朱旭青“孝敬老上司”的厚禮之一。
直系下屬“紛紛落”
吳沙落馬一年前,深圳市委常委、市政法委書記蔣尊玉被查。兩個副省級城市的政法委掌舵人先后被查,廣東本地官員難免會私下比較一番。蔣尊玉不僅巨額受賄,還多次參與嫖娼、賭博等,被稱為“五毒干部”。與蔣尊玉相比,吳沙“毒雖不滿五,但毒性更深”,廣州市委組織部一名干部如此評價。
吳沙浸淫公安系統30余年,擔任廣州市公安系統主要領導長達10年。“從某種層面而言,吳沙作為老公安,在治安上是一把好手,很有魄力,能干也敢干。但有時會‘用力過猛’,導致‘亂作為、胡作為’的現象頻出,反而對治安產生負面影響。”上述干部說。
楊箕村城中村改造和廣州市全面禁摩是吳沙“用力過猛”的典型案例。廣州市不少干部認為“城中村改造和禁摩原本是好事,但吳沙在參與或主導過程中表現得太急功近利。”
吳沙擔任廣州市公安局局長后,要求從2007年元旦開始,在廣州市徹底禁摩。“禁摩后,‘摩的飛賊’等現象大為減少,但失業摩的司機成為新的社會不穩定因素。”廣州一名市民說。
一名知情人告訴記者,如果說吳沙禁摩是出于公心,那么他在楊箕村城中村改造中前后態度的轉變則是出于私心。
楊箕村位于廣州市內環路外側,改造過程中,有幾戶村民因不滿拆遷賠償成了“釘子戶”。為了保證工程進度,拆遷辦啟動強拆程序。
吳沙起初并不贊同強拆,要求現場的公安干警必須“克制”。但之后,吳沙的態度發生轉變,還親赴現場商討強拆事宜。知情人透露,這是因為“開發商答應給吳沙好處。”城中村拆除后,原來租住在其中的外來務工人員只能另謀住處,生活成本增加,不滿情緒蔓延開來。
2012年初,吳沙卸任廣州市公安局長。同年夏天,他原來的直系下屬,被稱為“房叔”的原廣州市番禺公安分局副局長蔡彬、原廣州市公安局副局長何靖先后被查。
廣州市公安局一名警官告訴記者,“那段時間,沒有了‘吳局’坐鎮的市局領導層人心惶惶。”就在原副局長何靖被調查期間,黨委副書記、副局長祁曉林自縊身亡。
在祁曉林自縊身亡情況調查通報會上,吳沙做了具有定性性質的“作證式”講話:“經現場勘查和法醫檢驗,祁曉林符合自縊死亡。另經向有關部門了解,沒有發現祁曉林有違法違紀問題。”
對于“房叔”蔡彬的違法問題,吳沙曾私下向心腹討論道:“小蔡要那么多房子有啥用?!簡直是玷污這身警服!”他何曾想到,自己只關心“錢袋子”,早已玷污了“那身警服”。
其實自2012年以來,當地司法界就有對吳沙的質疑和舉報。2012年,廣州律師崔立忠曾向廣州市國土資源和房屋管理局提出申請,請求公開吳沙和其配偶及子女的房地產信息,但此申請被一再擱置。2014年下半年,崔立忠還向廣東省紀委實名舉報吳沙大肆干預司法。然而直到2015年下半年,在廣東省巡視組發現其違紀線索前,吳沙仕途都未受影響。
“后會有期”
面對下屬或被查、或自殺的境況,吳沙一直戰戰兢兢。但直到宣告退休,吳沙依然“安然無恙”。
早在2015年9月,彼時年滿60歲的吳沙已經開始籌劃退休后的生活。與吳沙走動較為頻繁的老下屬早已從他波瀾不驚的面容下看出了各種焦慮。
退休前幾個月,吳沙一改往常在下屬面前不茍言笑的模樣,私下多次講起,“找個機會,把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人兒’們叫到一起聚聚。”吳沙所說的“老人兒”是廣州市公安局的原下屬。
廣州市委政法委某工作人員透露,“雖然吳沙擔任廣州市委政法委書記近9年,但他從來都是認為公安局的‘兄弟’才可靠。”
據知情人介紹,10月23日,吳沙把跟隨他多年的十來個老下屬叫到了廣州市委政法委附近的酒店。酒過三巡,當吳沙和老下屬們回憶起十幾年“生死與共”的公安生涯時,唏噓不已。吳沙意味深長地說:“咱們這些人沒倒在‘前線’,不知會倒在哪里?”
老下屬們發現那晚的吳沙似乎有些“親和”,大家也就放開講話了。宴會上有人提起“再過幾個小時,就是蔣尊玉落馬一周年了。”此言一出,熱絡的宴會登時死寂一片。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吳沙,發現他低著頭沉默不語。
事后,一名赴宴者向該知情人提起,平時對煙酒極為克制的吳沙,當晚“吞云吐霧”、觥籌交錯。最令赴宴者們感到不尋常的是,吳沙一改晚上11點準時回家的習慣,當晚遲遲沒有起身回家的意思。
凌晨鐘聲響起,吳沙突然端起酒杯站在窗邊,朝向東山湖公園的方向久久凝視。將近一分鐘后,吳沙高舉杯中酒在空中比劃了一圈,繼而灑在地板上。臨走時,他對身后的老下屬說出4個字,“后會有期”。
據那名知情人分析,吳沙可能早已預感到未來“不妙”,才有宴會上的奇怪舉動,因為東山湖北濱恰恰是廣東省紀委的辦公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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