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海監是一支承擔著對我國管轄海域實施巡航監視,查處侵犯海洋權益、違法使用海域、損害海洋環境與資源、破壞海上設施、擾亂海上秩序等違法違規行為的海上綜合執法隊伍。2006年起,經國務院批準,中國海監先后在渤海、東海、黃海、南海我國管轄海域開展定期維權巡航執法,并建立了全海域定期維權巡航執法制度。
2月18日至23日,記者登上中國海監66船,參加了一次中國海監定期巡航維權執法行動。
2月18日 ,陰轉多云,海上強風 6級
18日11:10分,我所乘的航班正點到達浙江省舟山普陀機場。此時冷空氣剛剛掃過舟山,但空氣仍是陰冷陰冷。
接機的是中國海監航空支隊的一個小伙子。一上車他就笑著對我說,“這個季節冷空氣頻繁,你們這個時候上船還不吐死。”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出來時應該問問就好了。隨后又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吧。
由于海監66船比較大,所以不能停靠在岸邊,而早已等候在岸的一只海監小艇將我們送往66船。
此時已近下午4點,海上有些輕霧。不到十分鐘,海監66船已呈現在我眼前。遠遠望去,66船雪白一新,船體中部有一行大大的藍色英文字CHINA WARINE SURVEILLANCE (中國海監),船身縱向還有四條藍色斜杠,寓意著中國海監維護著我國的渤海、黃海、東海和南海權益,而船頭兩側“中國海監66”五個字也十分醒目。
“海監66船所屬中國海監東海總隊6支隊,是2011年剛下海啟用的新型千噸級海監執法船,船長77米,雙主機螺旋槳,最高航速可達20多節,抗風能力達10級,是新造海監船中速度最快的船舶之一。”此次維權巡航執法任務的總指揮,東海總隊6支隊支隊長吳昊介紹說,而隨我們一起執法的49船可就沒那么先進了,特別是抗搖擺能力不好。
登上66船后,我們馬上和49船一前一后,從舟山沈家門碼頭出發了。此次66船共有船員、執法人員26名。
船一啟動,我就來到駕駛室。此時海上風平浪靜,船也走得很平穩,剛上船時的忐忑頓消。
船行一個多小時,就到晚飯時間了。我剛坐穩要吃飯,就感到船體開始搖晃起來,我迅速扒拉兩口飯,趕緊跑回住的船艙,躺在床上。
此時,船體搖晃的越來越厲害。在風浪的肆虐下,船如同一個任人擺布的大玩偶,一會兒被推上浪尖,一會兒被拽下谷底,由于還受涌浪的推動,船身不時還會左右擺動。遇巨浪的沖擊,整個船體還會引發震顫。人躺在床上如果不抓住床幫,就有可能掉下來。為了將身體能固定住,我用后背緊貼著墻,用腳蹬住床幫,形成個對角線,這樣就可避免整個身體隨船滾動。
眼看已到晚上十點,風浪仍沒有減弱的跡象。我起身洗漱一下,剛坐回床上,船體又開始劇烈晃動起來,胃里一陣絞動,食物開始往上反,我迅速拿起床邊的一個塑料桶(船上為我們新上船的人準備好的),飯全吐了出來。稍稍緩了口氣,我又趕緊倒在床上。
幾乎一夜未眠。
2月19日,多云,風力6級轉5級
今天,天空仍陰沉沉,但感覺風浪小了一點,海面仍是灰灰的。
一早起來,胃里仍是不舒服,頭也蒙蒙的,只喝了一勺粥,便來到駕駛室透透氣。我查看了一下船上的航海記錄,上面寫著昨晚海上風力已達強風6級。聽說原計劃我們要向西走一百多海里就可到維權巡航執法區域了,結果由于風力風向的原因,船不得不多走了80海里。
早晨8:00左右,駕駛室里很安靜,只有二個年輕人正在忙著,一個一邊看著雷達,一邊不時抬頭觀察著前面的海況,并發出一些簡單的命令。另一位小伙子聽到命令后,不時地轉動著面前的方向盤。
發出命令的小伙子昨天上船時我已見過,是船上的三副鐘武科,昨天他給大家演示了船上應急救生方法。另一位是船上的水手。此時正是他倆的值班時間。
“昨晚暈船了嗎?”小鐘問我,“暈了,一晚都沒怎么睡”。“你們總在船上的人不暈吧?”“暈,這樣的海況大部分船員都會暈船。”原本以為只有我們新上船的人才會暈船,原來,船上2/3的人都暈船。而49船傳來消息,他們船昨晚所有桌的上東西都被打翻在地。
小鐘今年28歲,畢業于廈門海洋職業技術學院,歲數不大但已在船上工作5年了。說起昨晚的風浪,小鐘一臉的坦然,“這樣的風浪不算什么,我們在海上不好的天氣差不多占80%,好天氣不多。”
“ 一年你們有多長時間要在海上執法?”“五六個月,近一半時間在海上。” 小鐘說。
“在海上呆這么長時間,經常要遇到風浪,特別是執法時還會碰到一些危險情況,你們不覺得辛苦嗎?”“辛苦,但這是我們的工作,已經習慣了。”小鐘回答說。
此時,吳昊來到駕駛室,講述了66船的一次歷險。去年7月14日,66船接到命令,赴南海執行維權任務。22日,正碰上臺風“馬鞍”號。在避風過程中,因某國武裝船舶一直緊追干擾,以及海況的變化,66船誤闖季風帶大浪區,當時浪高達7、8米,船舶搖晃劇烈,傾斜超過35度,船上人員已無法保證正常的睡眠和休息。因風浪過大,船舶已無法改變航向,只能保持原有航向繼續南下。當時補給幾近耗盡。30日,指揮所指示,在確保船舶安全的情況下,可擇機調頭返航。因風浪過大,調頭返航存在巨大的風險。當時吳昊考慮到66船的現實情況,當機立斷,下令調頭返航。15分鐘后,在船長薛文國的熟練操作下,66船成功調頭返航。
9點左右,駕駛室的人多了起來。有三個拿著相機、攝像設備的年輕人來到駕駛室。他們是東海總隊維權執法大隊的執法人員。
韋懿,是他們負責人。在中國海監每條執法船上,除了船長、政委,大副、二副、三副,大管輪、二管輪、三管輪,以及水手長、水手等船上相對固定的人員以外,每次出海執法還要配備二三名像韋懿這樣的專門執法人員。他們主要負責在海上遇到違法情況后的取證、喊話等工作。每當遇到外籍非法船舶、飛機時,船上最忙活的就數他們了,拍照、錄像,還要用英文喊話,詢問對方的情況,表明我方的立場。
剛過而立之年的韋懿,兒子才二歲。“每次出海后回家,孩子還認識你嗎?”“認識,我每次走之前都會拍段視頻留給孩子看,還騙孩子說爸爸是去出海給他打魚了。因此,孩子每次吃魚都以為是我打的呢。”韋懿笑著說。
“每次出海都要半個月,會不會擔心孩子?”“當然會,記得孩子剛出生不久,就得了吸入性肺炎,一直在監護室里,當時我接到出海的命令,沒等孩子出院就出發了。”
“家里會不會抱怨你?”“也許吧,但這就是我的工作。”韋懿說,“從事我們海監工作的每個人都會碰到家庭與工作相沖突的事,有的家里父母生病、有的婚假還沒休完、有的房子裝修了一半……就接到出海的命令,但大家都會放下家里的事。”
“這是我們的工作”,這句話是我此次在66船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
我們正聊著,突然有人說:“快看,飛機。” 此時時針指向11:30分。
韋懿和他隊員立即拿上相機、攝像機沖出船艙。我也跟了出去。只見一架飛機由遠而近朝66船飛來,飛機在空中飛得并不高,當其掠過我們船頂時,機身尾部的日本太陽旗很清晰地就能看到。日本飛機在66船上空盤旋了三周后掉頭離去。
而在隨后的三個小時內,又有兩架日本偵察飛機先后在我們船上空盤旋偵察。
由于海上風力還是很大,仍有些暈船,我不敢在駕駛室呆久,晚飯后就倒在床上。
而這一夜,在我的睡夢中,一場無聲的維權執法行動悄然展開…….
船長、政委以及船上的執法人員幾乎整夜未合眼。
2月20日 多云 5級轉4級
今天一早起來,感覺船舶顛簸小了點。
8點20分,我又來到駕駛室。此時駕駛室聚集了不少人,船長、政委個個眼睛通紅,仍在盯著雷達。“昨晚你們不知道吧,我們驅離了二艘日本調查船,日本船剛從雷達上消失。”“啊?怎么不告我。”我后悔自己昨晚那么早睡覺。
原來,從昨晚17:05分開始至今晨8:15分,66船先后發現日本海上保安廳調查船“昭洋”號和“拓洋”號在我國管轄海域進行非法調查作業活動。一整夜66船和49船一直緊跟目標不放,最近距離只有550米。當抵近“昭洋”號時,執法人員還通過高頻電話國際頻道向其喊話,告知此處是中國管轄海域,日方調查作業活動未經中國政府批準,其行為違反了國際公約和中國相關法律法規,要求日本船只立即停止作業活動。隨后,在我們的監視下,日本“昭洋”“拓洋”兩船駛離了我國專屬經濟區。
我真是悔死了,這么精彩的一幕沒有看到。隨后,我一再跟船長說,無論什么時候有了情況一定要通知我。
10:45分,66船接到總部命令,中日共同開發區海域發現可疑船只。于是66船和49船掉頭北上,計劃明天白天到達目標地。
11點左右,又有日本偵察飛機盤旋在66船周圍,飛行二圈后離去。
下午風小了下來,我決定到船艙各處走走。
66船主要分三層,最高一層是駕駛室、二層主要是會議室和休息室,我就住在二層,占了政委的房間 。最底下一層是機艙、飯廳和船員宿舍。這層還有個二十平米的活動室,有一個乒乓球臺和一個固定自行車,以及拉力器。
在 66船,有個人不得不提。他叫張春暉,53歲,是船上的廚師。
上過66船的人都知道,他們所吃的飯菜都是伴著歌聲做出來。每到做飯時間,廚房里都會傳出高吭的男高音。
張師傅并非廚師出身。早年當過海軍,轉業后來到寧波海洋學校學習氣象、水文測量,后來到在海洋局東海分局寧波海洋調查隊工作,參與過中日對黑潮的聯和調查。結婚后本想學些廚藝自己享受,不想被局里知道,動員他到海監船上做廚師,由此一發不止,從1992年干到現在。
在船上做飯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張師傅特別慶幸自己是船上幾個不暈船的隊員之一。盡管不暈船,但遇到大風大浪,船無論搖擺的多厲害,到了做飯的時候別人可以躺倒在床上休息,飯是不能不做的。張師傅和另外一個廚師每天要做二十多人的飯,有的時候飯剛做好,一個大浪打來,飯菜全都被甩在地上。為了能讓船上隊員按時吃上飯,他們只好重新再做。
張師傅最大的特點是樂觀向上,船上再苦他都能找到樂兒。多才多藝的他,唱歌、跳舞、畫畫、跑步樣樣喜歡。特別是只要到他掌勺,必定是炒勺伴著歌聲,匯成一部歡快的廚房交響曲。“只要一唱歌,所有的疲勞都會一掃而光。”張師傅笑著說。
而每到做飯的空間,張師傅也不閑著,跑步、練太極。因此,張師傅每天煅煉的身影也成為了66船的一大風景。張師傅告訴我,他已連續4年參加了廈門的馬拉松比賽。下船后還到廈門大學參加合唱團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