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由全國臺聯主辦的“許壽裳先生與臺灣光復初期的文化建設——許壽裳追思會暨學術報告會”上,一些發言又還原了許壽裳在臺灣的那段歲月。
許世瑋曾這樣解釋父親許壽裳赴臺的動機:“當時臺灣是個比較安定的地方,希望能實現他的夙愿,完成《魯迅傳》和《蔡元培傳》的寫作。他雖寫過不少關于魯迅的文章,并在臺灣完成了《亡友魯迅印象記》,但始終覺得‘言猶未盡’。”
1946年6月25日,許壽裳應臺灣省行政長官陳儀之邀,只身孤篋從上海飛抵臺北,籌設省立編譯館。陳儀請來許壽裳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宣傳魯迅,但作為“五四”一代的過來人和魯迅的至交好友,許壽裳覺得還是要做點什么。
在初到臺灣寫下的《魯迅的精神》一文中,許壽裳這樣寫道:“魯迅作品的精神,一句話說,便是戰斗精神,這是為大眾而戰,是有計劃的韌戰,一口咬住不放的。”對于當時生計艱難的臺灣民眾而言,文字中蘊藏的暗示力量是很強烈的。由于有半官方的身份,很難說許壽裳在鼓吹國民黨聞風色變的“左傾思想”,但對國民黨內部積弊以及臺灣混亂現實的認知,加上知識分子特有的情懷,使得他的思考體現出相對獨立的立場,并在文章中流露出來。隨后島內出現大量攻擊言辭,污水甚至潑向他的女兒許世瑋。
“二·二八”事件發生后,陳儀被調離臺灣,1947年5月15日新官上任,次日便在第一次政務會議上議決裁撤編譯館,許壽裳被迫轉到臺大任教。在許壽裳的多方奔走下,原先在編譯館任職的人如李霽野等也隨同來到臺大,許壽裳將精力轉移到他最熟悉的教育領域來,繼續做他島內士林“無形的領袖”。
1947年8月,臺大文學院改為哲學、歷史、中文、外文四系,其中中文系主任由許壽裳擔任,他與臺靜農等昔日友朋共事,認真擘劃中文系課程。有臺大學生回憶,一學期過后再回到學校,發現整個樓“全成了中文系的研究室”,分別以“總集”、“專集”、“近代”等命名。許壽裳還在文學院第一次院務會議中提案:大學為學術機關,教授、系主任及院長皆系聘請者,“對校長行文不應用簽呈,應改公函”。
臺大成立伊始,中文系學生很少,許壽裳所教授的二年級只有兩個學生,而許壽裳的認真嚴謹則始終不改,專門為兩個學生印制文字學講義,并親筆校正后才發給學生。在許壽裳的領導下,中文系一派欣欣向榮。“言猶未盡”帶來的訕謗,編譯館遭裁撤的無奈,在栽培桃李的樂趣中得到了部分補償。
然而,這一令人振奮的前景卻很快被陰影所籠罩。1948年2月18日夜,許壽裳在臺北和平東路青田街6號寓所慘遭兇殺,右頰右頸被柴刀連砍4刀,當場氣絕殞命,年僅66歲。兇手在3天半后被捕獲,不久便被執行死刑。
許壽裳之死眾說紛紜,成了無頭公案,當局說是單純的盜竊引發的刑事糾紛,但不少島內知識分子則懷疑事關政治。不管如何,自他去后,島內知道魯迅的人越來越少,“周樹人”這個名字及其作品此后數十年也漸漸成了被屏蔽掉的敏感詞。
“靈臺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這首七絕是魯迅1903年在日本東京求學時所做,題贈給許壽裳的。魯迅沒有想到,或許冥冥中事關讖緯,數十年后自己的摯友會喋血臺北寓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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