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介紹信的故事。本報記者 孫立極攝
汪春源寫給林朝棟的信(局部)。本報記者 孫立極攝
“手此代面,恭請勛安……”一封120多年前的友人問候信,見字如面的不僅是寫信與收信的兩位先賢,更牽出一段兩岸佳話。
一個字道出年份
大紅信紙,字跡遒勁飄逸。寫信人汪春源,1869年生,臺南安平人,是臺灣歷史上最后一位進士。收信人林朝棟,1851年生于彰化縣阿罩霧莊,為霧峰林家第六代,在臺灣近代史上赫赫上有名。
這封信的故事則緣起兩位后人——全國臺聯(lián)會會長汪毅夫是汪春源的曾孫;臺灣抗日志士親屬協(xié)進會名譽理事長林光輝是林朝棟的曾孫。
“我們見面時聊起,林、汪兩家祖上來往密切,一定有親戚關系。但是都講不出來。我說,我要回去找找證據(jù)。”回到臺灣之后,林光輝找到了這封信。
信上日期不清晰,最初認為此信寫于1902年。學者出身的汪毅夫做了一番考證,則認為寫信日期應該是1893年。因為信的落款是“鄉(xiāng)晚生禫 汪春源頓呈”,汪毅夫說,“禫的意思是脫掉喪服,一般剛脫掉時才會用這個字。”他介紹,1891年,曾祖父汪春源的母親過世。按照當時的規(guī)定,須守孝3年。1892年壬辰年北京會試,汪春源就沒有去。1894年,守孝期滿,他才進京應試。
“按照禮制,1893年,我曾祖父剛剛滿孝,可以與朋友往來,也可以用紅紙寫信。”
兩先賢意氣相投
讓時光回到1893年。林朝棟40出頭,正在福州。他在1884年開戰(zhàn)的中法戰(zhàn)爭中嶄露頭角——因率領500鄉(xiāng)勇助戰(zhàn)有功,受到臺灣巡撫劉銘傳的賞識,成為劉銘傳推動新政的有力助手。而20多歲的汪春源已展現(xiàn)才華,不到20歲便中舉,此時準備進京應試、大展宏圖。
汪春源寫自臺灣的這封短信,內(nèi)容平常:“久違風度,夢寐縈之。昨間晉謁,未獲翦燭西窗,暢聆大教,悵甚歉甚……”“意思是說,曾經(jīng)去看他,他不在家。于是寫了一封信,表示很想念。”汪毅夫介紹。
然而,一年之后,1894年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兩位先賢不約而同投身到抗日保臺的運動中。尋常已成珍貴。
1895年4月,戰(zhàn)敗的清廷與日本簽訂馬關條約,將臺灣與澎湖割讓日本。消息傳出,舉國震驚。正在京城準備考進士的汪春源,聞訊大慟,他與羅秀蕙、黃宗鼎、葉題雁、李清琦等在京臺籍人士,聯(lián)名向都察院上書,強調(diào)“無臺地則不特沿海七省岌岌可危,即京畿亦不能高枕”;痛陳割讓寶島,臺民“如赤子之失慈母,悲慘曷及”;表達將誓死抗日,“與其生為降虜,不如死為義民”。這就是寫入史冊的“五人上書”。而這份奏書震動了維新派領袖康有為,他奮筆寫成“上今上皇帝書”,獲十八省舉人響應,1200多人連署,史稱“公車上書”。
同一時間,在臺灣各地士紳支持下,時任臺灣巡撫唐景嵩決定動員各方力量抵抗日軍接收臺灣,林朝棟的“棟軍”是重要一支。不料,日軍登陸,唐景嵩逃回大陸,日軍10天即輕取臺北城。林朝棟本決心浴血奮戰(zhàn)到一兵一卒,卻連聞噩耗,心灰意冷,最終離臺西渡廈門。
1895年后林朝棟與汪春源不愿回臺,一度在大陸合伙做生意,1904年林朝棟病逝于上海。
百年情再續(xù)前緣
汪毅夫與林光輝相識不過10年,不僅在于曾祖父結下的前緣,還有彼此的相投。“我們很合得來,他好喝酒、豪爽,是性情中人。”汪毅夫說。
汪毅夫還記得林光輝最早提起這封信的情景,“我說,你應該復印一份給我。”林光輝說,讓他想想。沒想到,林光輝想想后的答案是:“我把原件給你!”他的解釋是,“正品對汪家更有意義。”
看過很多曾祖父的資料,汪毅夫對汪春源的字跡很熟悉,拿到原件卻是第一次。汪毅夫特別請一家博物館精心復印了數(shù)封,分別贈送給家族中的兄弟姐妹。“我們兄弟姐妹很多,在大陸的、美國的、澳大利亞的,每人都給了一份。希望家族的東西,要保存下去。”
這封尋常而珍貴的信,跨越120多年,把林汪兩家的情分再次串聯(lián)在一起。一封信的故事很小,不過,林光輝說:“這種小故事更能講出兩岸的血脈聯(lián)結吧。”
《 人民日報 》( 2017年02月09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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