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翹首以盼的影迷來說,《刺客聶隱娘》未能如期斬獲金棕櫚,多少有些失望,但這部充滿孤獨和詩意的作品,早已不能用世俗的價值來衡量。
從美學的角度來說,《聶隱娘》的影像文本驚人的豐富。這部根據唐傳奇改編的電影,擁有古典文學般從容綿長的情韻。形式上,侯孝賢將東方“緩慢”美學發揮到極致,內容上,則豐富了自胡金銓以來對于武俠和江湖的表達。十歲的聶隱娘被道姑帶走,訓練成為奪人性命的好手。多年后出師歸家,帶著刺殺表兄田季安以平復藩鎮之亂的使命返家,卻在無名之力的推動下,放下手中刀,追隨磨鏡少年歸園田居。
《聶隱娘》中的留白俯拾皆是,短促奇譎的唐傳奇到了侯孝賢手里,也仿佛擁有了綿長的氣數。電影在一段黑白倒敘中開場,身手輕盈的隱娘飛身上馬,刀起人落,三個干脆利落的鏡頭絕妙地顯現了一代刺客的高超武藝,在此后的故事中,隱娘再沒有如此這般“炫耀”式地展現自己的武藝。聶隱娘的氣質在于“隱”,在于行俠仗義時無人理解的孤獨。如果說青鸞舞鏡已為她的孑然奏響了基調,那么電影中無窮無盡的凝視,則將孤獨之悲寂渲染得更加濃墨重彩。
刺客的法則是“等待”,無論是枯樹枝丫間,還是宮宇帷幔后,為尋得契機,不得不久久屏息凝神。聶隱娘的等待,成就了其高手美名,也得以讓侯孝賢將自己的“凝視”美學發展到極致。當令人血脈賁張的打戲讓位于長時間的伺機而動,武俠從一種影像奇觀變為平實的心靈觀察。透過聶隱娘的眼睛,觀眾沉浸式地夢回唐朝,那里有血染般殷紅的江河,也有行走荒原疲倦的馬隊,都城里府僚深深,鄉野間炊煙裊裊。
聶隱娘在等,侯孝賢也在等。等到極致,便成就了一種只有東方人才能盡數理解的美學,沒有長袖善舞,沒有刀光劍影,侯導鏡頭下的唐傳奇,是空靈和雋永,偶爾的短兵相接之后,景色與物件獨成鏡頭中的主角?丈讲灰娙,但聞人語響,詩意凝固在畫框之外,《聶隱娘》中的世界,山水無言,刺客有情!。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