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國真去世的消息,最讓人震撼的是:他才59歲,那么年輕。
他流行,到現在也是20年前的事了。剛剛問一個90后的小作家,他沒聽說過汪國真,完全沒有。當輪到我要向他解釋汪國真是誰時,我沉吟了一下:一個詩人,一個……溫暖體詩人。我不知道他的詩好不好,比較雞湯吧——但也并不比現在微博微信上流行的那些溫情小品差。
朦朧體異軍突起的時候,我還。晃沂辶鶜q情懷初開的時候,讀的是席慕蓉;我讀大學的時候,便是汪國真的時代。我記得,每到國慶或者元旦聯歡晚會,必有人上臺朗誦他的詩。往往是白衣飄飄的少女,真誠地念出:“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錯,在那個公共交通不太發達的時代,我們去哪里都靠走。而且,一生的未來在我們面前,要走向何方,能走多遠,全要問這一雙腳。
這大概是汪國真流行的原因之一,他的詩淺顯易懂,說的都是反反復復的口水話,但大道理是不錯的,而且以合轍押韻的方式表達出來,對于記憶和理解都很方便。女生如果不在小本上抄幾句這樣的話,都顯得自己那么庸俗;男生如果不暗暗背幾句,用什么材料給女生寫情書呢?
大概也就是這樣的原因,汪國真很快就不流行了。尤其到了我們這個時代,幾乎是人人比糙,精巧細膩被當作是造作,好多人自詡是女漢子。讀詩,哪怕辛波斯卡,都顯得那么文藝范兒。男生如何表達愛意?先去成為總裁,然后就可以上演霸道總裁愛上你的戲份了。幸好目前有余秀華脫穎而出,好歹讓大眾又有了耳熟能詳的詩人,不然,也顯得大眾太沒有文化了。
然而詩是多么美好的事,就像錄下春天里布谷鳥的歌唱,就像在路邊看到紅花繼木上綴滿露水。趁機拍上一張,都是小小的、未免不矯情的詩意。我仍然鼓勵每個人都動筆寫下這溫暖,也許,你也有機會成為大眾詩人。
有小朋友問我:可是,現在大家都反感雞湯……那不是垃圾食品嗎?
我說:如果你覺得雞湯是垃圾食品,那可樂是什么?如果你是媽媽,你會給寶寶喝雞湯還是可樂?在大部分國家的菜系里,雞湯都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永恒的食材,提供給我們鮮美的味道與營養,甚至有些地方稱雞湯為“湯王”。跟翅參鮑肚比,它廉價,但你能頓頓吃得起海鮮嗎?魚生確實味美,你堅持不懈地吃個幾年,只怕手腳冰冷這事兒再也緩不過來了。
文學作品中的雞湯也是如此,人類對于溫情的需要是永遠不變的。艱深的、直擊人性深處的文學作品屬于標桿,用來衡量我們思維的高度,但普通讀者茶余飯后、累了困了,確實需要個雞湯填填肚子,暖暖身子。那么讀幾行小詩,看一段小品,聽一首悠揚的歌,都是美好的事。汪國真這樣的詩人,對社會的益處無非如此。(葉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