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本山這幾年英雄遲暮,上不了春晚,躲不過嘲諷,有學者批評其小品拿弱者開涮,有報道數落他諷刺權貴“只到鄉長為止”。
演戲這行當,演誰象誰說誰誰就是,或為君子小人或為才子佳人,千形萬狀,當不得真。挖苦與諷刺是東北二人轉的傳統,為的只是逗個樂,藝人內心未必要有道義擔當。趙本山有時歡天喜地有時驚天動地,迎合觀眾也好,藝術需要也罷,運用之妙,存乎一念,指望他將權貴削個膽寒,純系圈外人的一廂情愿。
“容得下尖銳批評”,知易行難,誰都不愿聽壞話,這是人性使然。所以,自古有言,諷世文章宜雅靜,感人情性在形容。這是經歷過多少次教訓后的經驗之談,言辭激烈,素來不被人所喜,倒不如溫火慢燉來得靠譜。
趙本山起于隴畝,有著農村人的機智與狡黠,知道什么包袱能抖出觀眾的痛快,但又不會撈過界,插科打渾的對象便盡是些小人物。這種生存哲學,在幾千年來的社會積習之下,于很多人都是一種本能。不要說諷刺權貴,人們通常討好權貴都來不及呢。攀龍附鳳,找關系,走捷徑,向有權有勢者奉承獻媚獲好處,幾人能免俗?事實上,趙本山本身的成功,也離不開社會上追名星、傍大腕之風的推波助瀾。
世風不彰,實在不必苛責本山大叔不作為,諷刺沒上檔次。
想起一則舊聞,貴州省黃平縣中小學生曾被要求在公路沿線行走時遇見車輛,要停下腳步敬禮。當地教育部門稱,此舉一是表示對駕駛員的尊重,二是防止安全事故發生。媒體當時將之當作笑談,認為是在培養學生的奴性意識。其實,黃平縣的教育部門未必不是“慧眼識時務”,須知,多少有錢有勢的權貴人物飛揚跋扈,某些公車更是不長眼睛,惹不起總躲得起吧。遇見權貴敬禮,雖失了昂然之氣,也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自我保護。對強者硬碰不得,于弱勢的一方也只有這點“軟實力”可以運用。
類似的事很多,遇見權貴、“此致敬禮”隨處可見,諸如學校招生時只招公務員子女,層出不窮的蘿卜招聘與云里霧里的火箭提拔,醫院的貴賓病房、機場的貴賓通道、銀行的貴賓柜臺,公共景區的私人會所別墅。連出獄的貪官都有成群結隊的官員、老板搶著接駕。如果說,諷刺權貴“只到鄉長為止”,討好權貴則從村長就已開始。但凡有點權,便少不了前呼后擁、奴顏婢膝,也少不了維護權威的狗腿子與勢利眼。
我們固然可以對趙本山抱以殷切期待,希望其作品歌也有懷哭也有思,在諷刺權貴上既拍蒼蠅又打老虎,幫受慣了欺負的底層人物出口氣,即便沒啥用,“也不興喊兩聲么”?可大叔雖然還是那個大叔,大師已不是那個大師,即便還能上春晚耍一!俺兜啊敝惖耐嬉,趙本山終究有告別舞臺的那一天。諷世大業,實在是不能寄望于趙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