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丙燕飾演的李寶莉,她活著的人生軌跡沒有像她的名字那般有福氣。她成為《萬箭穿心》銀幕內外最可同情又被痛恨的角色,她以堅韌到底的賤嘴軟心詮釋著一個始終無法與生活和自我妥協的女人。
吳楠編劇《萬箭穿心》根據方方同名小說改編,王競導演以其擅長的批判現實筆觸來斧削上世紀90年代的武漢那座城和城中人。
“萬箭穿心”本是風水學上的迷信,信則未必有,不信也未必無。就是不信命的李寶莉,在不斷踉蹌中寂寂前行。然而行動往往不能高于言詮,她時時處處敗于閨蜜的光鮮與點評、丈夫的失望與自殺、兒子的怨念與復仇、婆婆的上位與傲視之間。即便連情敵也在多年以后向尋找真相的兒子重新解釋歷史,這倒打的一耙徹底推倒了母子之間那面微妙維系的人倫之墻。
顏丙燕演來很是令觀眾驚喜。《萬箭穿心》一開場,就是李寶莉在床上與丈夫溫存,然后搬家。這是無數講述幸福或者不幸電影的套路,卻想不到接下來的路是如此的凄惶冷寂。熾熱心腸的李寶莉,在家中說話夾槍帶棒,不給任何人面子。她的生存空間越發閉塞仄隅,親人之間的交流暗啞無趣,于是遭到了一系列人和事的杯葛。尤其是丈夫死后,她在家中的地位,也變成了一根看兒子和婆婆臉色的草。雖然她的顏面還是亟亟又淡然,然而還是放低不下身段適當地溝通。如影隨形的只是“大風吹我頭,我頭不覺冷”的傲驕,時間贈予她的是孤寂和反諷,以及高考狀元兒子的逆襲。一家三代人都以18歲為切割恩怨是非的時間節點,彼此都滿擰在一塊了。
焦剛飾演的丈夫,給妻子最大的懲罰,是不留片字只言。世俗社會當然會鄙視李寶莉的不寬容,至少公認她的舉報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草。然而生前他與她的生活,就已經是夾生。來自農村的小知識分子(廠辦主任),與城市里的李寶莉結婚,本就在后者施舍城鄉身份鴻溝的傲慢中無法平等。恐怕正是在這樣一個社會背景下,一個女人的命運才有了值得關注的意義。城市與鄉村,驕傲與卑微,即使“萬箭穿心”也沒有回頭之路了,時間抹去了一切之后,就是無言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