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寅恪先生又回到了中山大學。日前,中山大學舉行陳寅恪銅像揭幕儀式,這尊由校友捐贈的銅像被安置于陳寅恪故居北側草坪。銅像為陳寅恪先生坐像,先生坐靠藤椅,右手握拐杖,蹙眉凝神,表現出他特有的那種剛毅和一絲不茍,將大師晚年堅毅神情刻畫得栩栩如生。(據《羊城晚報》3月19日)
這令人感到欣慰。今天,陳寅恪先生已經成為一個標志性的人物,他高貴獨立的人格,博大精深的學術,無一不為后人所敬仰。先生的塑像落成于中山大學,使得那些從內心深處仰慕先生,以研習學問,砥礪人品為職志的學子,終得一憑吊之所。面對先生的銅像,追思先生的學問人品,未嘗不是一種良好的教育。在欣慰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擔心。在這日益浮躁的世界中,大學校園也漸漸失去往日的寧靜,先生的塑像回歸了校園,先生的精神能不能得到傳承呢?這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1927年,好友王國維投湖自盡之后,陳寅恪曾撰挽聯痛悼云:“敢將私誼哭斯人,文化神州喪一身。”這很大程度實際上是陳寅恪自道其懷,文化神州系于一身也是他本人的自我期許。他和王國維一樣,學術研究都不是為稻粱謀,而是為了擔負起中國文化傳承的重任。有了這樣一種情懷和擔當,寅恪先生一生都對學術事業孜孜以求,在晚年目盲足臏,不斷遭受沖擊的情況下,仍然寫出了《柳如是別傳》等不朽的巨著。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中,將歷史研究這種“無用之學問”做到如此極致,沒有超越世俗的信念支撐是不可想象的。遺憾的是,在陳寅恪先生辭世四十余年后的今天,一些研究者越來越像匠人和商人,學術越來越成為博取名利的工具。學術研究這條流水線,生產了數量龐大的產品,但《柳如是別傳》那樣的鴻篇巨制,就只能在記憶里追尋了。先生塑像重歸校園,不知能否成為一劑清涼散,令那些為名利奔忙的教授們稍稍有一些為學術而學術的追求呢?
陳寅恪先生的一生,都在有意識地抵制來自體制內外的各種力量對學術的干涉,自覺地維護學者的獨立人格,學術的獨立地位,即他所謂“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現在大學把陳寅恪先生的塑像請回校園,給予已經逝去的陳先生無上的尊重。由此事想到的是,那些活著的、正在從事學術活動的教師,能不能也得到應有的尊重呢?這種尊重不僅是物質上的、禮節上的,更重要的是創造寬松的環境,讓他們在學術研究領域成為主人,成為主導者,進而成為大學的主人,而不是成為權力的附庸。顯然,這在時下,近乎于奢望。我們的大學,早已形成行政主導的態勢。陳寅恪先生如果活到今天,不知做如何感想。“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既需要內在的精神支撐,也需要外界環境的保護和鼓勵。如果外部環境不盡如人意,僅靠內心的支撐,一個真正的研究者會分外地辛苦,甚至痛苦。因此,我十二萬分地迫切希望,在陳寅恪先生的塑像回歸校園之后,陳寅恪先生身上體現著的那些可貴的精神,也能夠在大學中發揚光大。
[責任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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