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舟,垂髫之年即享大名的文苑新蕾,成長的道路上被賦予了太多的關注,這位荊楚才女最近引起人們注意不是因為文學,而是她致以母校的一封信。
水木清華,悠悠百載。這所中國最高學府即將迎來她的期頤壽誕,校慶自然是沉浸在喜慶祥和的氛圍中,蔣方舟卻在這樣的時刻發(fā)出了另類的聲音。“北大清華的學子一路都是教育和體制的少年既得利益者,成熟了,自然也是要沿著同一軌跡,而不能跌落到食物鏈的底端。于是,大學成了掠奪政治資本的地方。”這番言辭不可謂不犀利,用她的話說,“拿人不手軟,吃人不嘴短。”中國的大學如今已成為公眾熱衷關切和討論的對象,從教育制度、大學精神到象牙塔里的各種 “八卦”,無不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這在中外教育史上是絕無僅有的。在筆者看來,蔣方舟的信雖是寫給清華的,卻也是寫給所有高校的。身為現(xiàn)行教育制度的產(chǎn)物,蔣方舟所描述的現(xiàn)象恐怕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蔣方舟的言論不無稚嫩偏頗,但畢竟拋出了一個大課題,即大學的作用何為?隨著高考擴招,越來越多的人擁有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這對提升國民素質(zhì)無疑是件好事,可問題也隨之而來。試問:我們?yōu)槭裁瓷洗髮W?恐更多人回答:為高考而上大學,為求職而讀大學。文憑以傍身,知識以立世,天經(jīng)地義,無可指摘,但如果將求學目的止步于此則難免有視域狹隘之嫌。單純傳授謀生技能,大學則與專門技術學校無異,她的獨特魅力在于精神的綻放、人格的鍛造。大學階段正是人生觀、價值觀定型時期,今日莘莘學子能否成為明朝國之干城,在漫漫人生旅途能否讀好有字之書和無字之書,取決于是否具備健康的人格。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長之際,曾告誡學生:“諸君須抱定宗旨,為求學而來,入法科者,非為做官;入商科者,非為致富。宗旨既定,自趨正軌,若徒志在做官發(fā)財,宗旨既乖,趨向自異。”中國的讀書人自古有許多瑰麗幻夢,“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學而優(yōu)則仕有積極的一面,關鍵在于入仕動機是否純正,為國家民眾謀福祉者應當肯定,如為一己之私而做官則大大不可取。無法回避的一個事實,今天不少大學生在學校里所參加的種種活動并非為了服務師生,“官本位”思想在很多青年心中根深蒂固,重祿位,輕學識,不是個別現(xiàn)象。某著名學府校長曾喟嘆:現(xiàn)在的青年學者寧可當處長,也不愿當教授。言語中浸透著無盡悲涼。學術圣殿若淪為官僚訓練營,那么,這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學,更不必奢談世界一流。
近日,筆者就此事問教于清華大學,他們的回應倒頗令人欣慰。某負責人稱,自己閱讀了蔣的文章,對于她提出的問題,清華會進行反思。學生對學校有意見建議,對人生有多種感悟不是壞事,學校會認真對待并加以改進。聽聞此言,相信很多人的心里為之釋然,這才是一所名牌大學應有的風范和襟懷。清華以“厚德載物”為校訓,梁任公云:所謂厚德載物,“蓋惟有容人之量,寬厚猶大地之博”。蔣方舟的故事會在清華園里流播下去,因為大學,尤其名牌大學是要有性格、有回憶的,這里不只有授業(yè)解惑,也有思想交鋒,更要有特立獨行的奇人高士。陳平原君在著作中寫道,“真正對大學傳統(tǒng)起延續(xù)乃至拓展作用的,不是校長院長的訓話,也不是校史館里陳列的圖片,或者校訓校歌什么的,而是校園里廣泛流傳的大學故事。假如一所大學沒有‘故事’可以流傳,光靠那些硬邦邦的規(guī)章制度,那是很可憐的。”實至名歸的一流大學不能只靠硬件單翼發(fā)展,作為另一翼的人文關懷同等重要,兩者可相頡頏才能振翅高飛。一個要實現(xiàn)偉大復興的民族,需要抬頭仰望星空的人,毋忘大學有精神!(王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