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雨走出北京電影學院的考試現(xiàn)場,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否如愿上榜。北京電影學院今年報考人數(shù)接近2萬人次,淘汰率達99%。拍攝《山楂樹之戀》讓最新版的“謀女郎”風頭大勁,頻繁上電視當嘉賓,周游列國,出入各種時尚party,她的雙腳已經(jīng)跨進娛樂圈,即便不報考北電,也已是不折不扣的明星,既然如此,周冬雨為何還要與眾人往獨木橋上擠?
已成名但還要進入藝術院校“深造”的明星不只周冬雨一個,此前已有不少明星自考也好、通過別的方式也好,都在努力嘗試與那些殿堂級的藝術院校建立某種聯(lián)系,因為,這不僅意味著自己會接受到正規(guī)的藝術教育,感受良好的藝術氛圍,更大的價值在于,可以通過學校教育,貼上高等學府的標簽,建立藝術上的“血親”關系,培養(yǎng)可以從學校移植到娛樂圈的社交關系。現(xiàn)在娛樂圈尤其影視圈的中堅力量,多有學院背景,這充分表明,學院教育迄今為止,仍然是為娛樂圈輸送人才最主要的通道。
草根選秀活動反響再大,也比不上藝考之火熱,這是因為,通過草根選秀活動涌現(xiàn)出來的明星,具有太大的偶然性,選秀的舞臺雖然很開闊,準入的門檻也很低,但選秀活動是飄在娛樂江湖上的浮萍,有水分沒營養(yǎng),能招來一時的眼球,難有持續(xù)的生長。但選秀和藝考這兩種人才遴選平臺,也有巨大共性,那就是它們的跳板作用,如同高臺跳水運動一樣,有的人跳下去水花扎得很漂亮,得了高分,而有的人跳下去姿勢很難看,直接被淘汰了。毫無疑問,通過藝考的人才成功幾率,要比選秀高得多。
但別覺得藝考是項嚴肅的人才選拔行為就對其刮目相看,這些年來藝考亦怪招迭出,成為庸俗選秀的變體。比如最近網(wǎng)上風傳的一組照片,幾百名參加青島某高校藝考的少女,在春寒料峭的天氣里,只身著“三點式”接受考官們的“打量”,瑟瑟發(fā)抖的不僅是少女們的身體,恐怕還有她們的心靈——踏進娛樂圈八字還沒一撇,這以后還得遭多少罪啊。另有一個比較搞笑的現(xiàn)象是,今年藝考流行“扮清純”,去年周冬雨走紅,不少報考者把“清純”當成了博成功的武器。藝考的跑偏和社會審美的扭曲不無關系,藝術之美和身材好壞以及形象偏見被如此生硬地搭上了關系,這是藝術之辱。
少數(shù)知名院校的藝考大門緊緊關閉著,只對極少數(shù)人打開一條門縫。全國各地星羅棋布的藝術院校,它們的大門卻四敞大開,交幅作品就能通過考試,有的甚至連作品都不用交,學費足額繳到學校賬戶里,一樣可以領到“錄取通知書”。此外,圍繞藝考還誕生了一系列的怪現(xiàn)狀,搞傳銷一般的組團招生,“傍名校”忽悠學生,藝考小廣告成了四處張貼的牛皮癬……學生們的“成名夢”成為“藝考產(chǎn)業(yè)”的推動力,但他們當中很多人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藝術生命從踏上錯誤的“藝術之路”一開始,就已經(jīng)殞滅了。
通往藝術的道路千萬條,好的藝術工作者不見得非得專業(yè)出身,一個自由、開放、尊重個性的社會,會激發(fā)無數(shù)個體的創(chuàng)造性,讓他們獨辟蹊徑抵達自己的藝術目的地。藝考之火現(xiàn)在無法令人用“喜”來形容,它背后掩藏著更多的是“憂”。其憂之一:民間藝術的傳承和發(fā)揚斷鏈現(xiàn)象已經(jīng)很嚴重,民間表演人才的后繼無人,讓大眾失去了與之有文化血緣關系的傳統(tǒng)娛樂;其憂之二:各種藝術院校培養(yǎng)出的“學院派”,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既無法搭上國際化的快車,在本土化方面也無法讓人們產(chǎn)生親近感,“學院派”成了“自娛自樂派”;其憂之三:遮擋不住的功利心,從藝考的大道到學員們的大本營,都無所不在地彌漫著“成名賺錢”的心態(tài),從一開始就為一塊好鋼摻進了雜質(zhì)。
藝考的心態(tài)很重要。考上眾所周知的好學校,不必欣喜若狂,萬里長征才開始第一步。沒考上也不必灰心沮喪,“是金子總會發(fā)光”這個道理在網(wǎng)絡時代會變成真理。不要為和周冬雨們同臺競爭而感到不公平,每個行業(yè)都存在“優(yōu)先通行”的規(guī)則,別管公正不公正,這是客觀現(xiàn)實,想彌補差距,包括后天努力在內(nèi)的方法很多。
藝術批評家栗憲庭最近有個觀點:中國人對藝術的理解停留在幾十年前。按照他的這個說法兒推論,中國的藝術教育也不會先進到哪里去,中國人的藝術審美一樣無法和世界同步,由此很多在藝術與審美上想不通的問題,會因這個觀點而得到釋懷。藝考的浮躁亦證實了栗憲庭說法的真實性。藝考能改變考生的“錢途”和“命運”,但改變不了藝術環(huán)境,缺乏對藝術真摯的熱愛,藝考只會催生明星和偶像,而很難誕生優(yōu)秀的藝術家。(韓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