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聯合報》25日社論說:最近臺灣有兩起道歉事件值得討論。其一是建中刊物《東海東》指責該校校長在和學生溝通校服問題時,說出“一人一票并不公平”等歧視游民及低學歷之言語;后經發現校長的說法和語序遭學生斷章取義,學生在臉書上向校長致歉。另一件則是臺灣“司改會”為監督法官而設的網站,卻誤植并泄漏了許多人的個人資料,引起法官和檢察官不滿,“司改會”為此道歉并同意修改。
這兩起事件的主體和性質相去甚遠,原本難以相提并論;然而,兩件南轅北轍的事,恰好反映了臺灣社會的共同現象。小至高中生的?哉,大至司法改革的嚴肅議題,無論是《東海東》或“司改會”應該都以監督者自居,也表現得正義凜然;然而,他們最后卻把自己變成了“審判者”,甚至刻意利用偏頗的資訊來丑化對方。如此一來,他們恐怕也背叛了自己的初衷。
建中刊物和“司改會”之所以如此,一方面當然是受到臺灣政治氛圍的牽引,以為就是要通過尖銳的對立,引起社會大眾的注目及撻伐,才有可能促成改革──不論是校服的解禁或是司法的公正性。另一方面,這也反映了臺灣社會語言近年嚴重夸大及負面化的傾向,尤其在政治人物及電視名嘴的熏染下,一般民眾的語言除不斷提升強度,媒體上更隨時充斥指控、打臉、怒嗆、駁斥、譏諷等用語。簡單地說,人們每次開口,幾乎都要加上情緒語詞,許多人幾乎忘了什么是事實白描及理性回應;在情緒交鋒下,社會也就越來越失去對話的空間。
一個社會常民的表達習慣,通?梢苑从吃撋鐣奈幕瘍群。以臺灣憧憬的瑞士而言,瑞士人說話一向保守,通常保留幾分,不喜歡把話說滿;這和其喧嘩夸張的南鄰意大利相比,便是極不同的民族性。在臺灣,也有過純樸簡單的年代,但近年因政治對峙彼此挑激的結果,許多人動輒把話說滿,甚至說到言過其實的外溢地步。到了這種地步,語言就不再是為了“對話”,而成了“對立”的工具。
以建中的事件為例,當天在場討論制服問題的師生,不會不清楚校長談話的整個脈絡。然后,有個學生抓住校長的一點語病,經過截頭去尾及順序的加工,再透過刊物的傳播,立刻就把校長打成了一個蠻族。雖然只是在文字上動了小小手腳,但建中校長徐建國的聲名幾乎一夕盡毀,連不明就里的校友都加進來撻伐。試問,學生事后在臉書的道歉,能彌補校長破毀的形象嗎?
再看臺灣“司改會”引發的爭議。表面上,“司法陽光網”的成立,說是為了透明監督,實際上,“司改會”卻不擇手段地假“監督”之名行“審判”之實,用網絡技術操作對司法官進行粗魯而片面的人格謀殺。當“司改會”引用粗糙或不實的資料來審判其同僚時,有沒有想到判決一個案件需要厘清多少事實,需要站在什么客觀立場?
假“監督”之名,對他人進行“審判”甚至“詆毀”之實,是臺灣政治對峙中慣用的手法;現在這種風氣更蔓延到社會各個層面,電視上每天無不充斥著這類場景。問題是,當大家認真追問下去,這些聲音究竟呈現了幾分事實,結果往往經不起檢驗。包括在野黨指控洪秀柱被國民黨以3千萬元新臺幣“搓圓仔湯”的傳言,雖經特偵組調查澄清,又如何洗得掉民眾心中留存的錯誤印象?
更可悲的是,這些義正詞嚴的揭弊者或改革者,在“神圣任務”的自我膨脹下,不僅簡化了真實的問題,更往往把自己變成了問題的一部分。
建中和“司改會”事件只是兩個近例,真正值得掛慮的,是臺灣社會失去了平實敘事及客觀對話的能力,人們不斷利用尖刻偏頗話語來制造對立而不自覺。這些四溢成災的聲音,有辦法收得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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