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在關于美國未來外交的闡述中強調美國利益第一,特別對于美國在歐洲安全事務中花費遠超歐盟成員國平均水平表示不滿,并一再表示與俄羅斯友好相處的愿望。近日,特朗普與英國首相特雷莎·梅親密接觸,高調支持英國硬脫歐的外交態勢,媒體又重新熱炒美英特殊關系的老話題,并且煞有介事地認為特朗普有意分化歐盟。然而,結合當今國際格局的發展變化,特別是從美國自身利益角度看,美國對歐政策發生根本性變化的可能性不大。
在我們深入探討美歐關系之前,有一個根本性問題需要解釋清楚,那就是美國利益第一與美國霸權主義是否總是存在根本矛盾的?難道美國主導的世界秩序帶給美國的只有所謂的“義務與責任”?特朗普信誓旦旦要收縮美國外交政策,切實維護美國人民的利益。問題在于,在極為錯綜復雜的國際關系中,美元的特殊地位僅僅是依靠其經濟實力才得以存續的嗎?那些依附在美國霸權主義之上的隱秘的美國權貴階層的利益是不是美國利益?脫離了美國霸權主義的綜合優勢地位,還怎么談美國國家利益?如果回避以上諸多問題,白宮新主人就是在自欺欺人。理解了這一根本出發點,我們再來回看美歐關系,就清楚多了。
第一,美國主導的北約是美國全球霸權的核心組成部分,是美國在西方陣營發揮全球政治影響力的不可替代的平臺。冷戰思維與軍事同盟是美國外交思想的基本特征,是美國維系其世界霸主地位的核心理念。北約勢力范圍內的歐洲覆蓋了美國最為重要的同盟國,這些國家在經濟、軍事、文化領域是美國霸權體系最為重要的中堅力量。如果放棄歐洲軍事防衛的絕對主導權,對俄羅斯采取綏靖政策,將極大打擊美國盟友的信任,給美國全球外交帶來極為負面的影響,這種無形的損失在本質上嚴重背離美國全球核心利益。
第二,美國表面在北約中承擔了遠超其他成員國的經濟負擔,但是,即便純粹從經濟角度分析,美國目前的軍事部署依然是“省錢的做法”,而且還享受了極為廣泛的政治決策主導權和“隱性利益”。美國在北約中承擔的軍費約占其GDP的3%,其他北約成員國所占比例平均為本國GDP的1.5%,然而根據蘭德公司統計,如果要維系美國的軍事優勢,目前的全球軍事部署方式為美國每年節約100億美元,遠比將軍隊駐扎在國內節約許多。憑借其對歐洲的主導地位,美國巧妙地構建了俄羅斯與歐盟的對峙局面,并且將歐盟推到了制裁俄羅斯與伊朗的前臺。歐盟與俄羅斯的貿易額遠超美國,在對俄制裁中付出了極大代價,在對伊朗制裁中也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這些都是美國在對歐軍事投入中的“隱性收入”。
第三,北約在歐洲安全事務中根本沒有退路,這是由不可調和的俄歐全面對峙決定的。北約與俄羅斯對立態勢根本無法緩和,基本立場明顯對立。烏克蘭危機雖然一度降溫,但是俄羅斯占領克里米亞事件激起其西部邊境國家極大的歷史恐懼感,從而為北約強化在波蘭和波羅的海諸國的軍事存在創造了極大空間。北約在俄西部邊境對俄軍事壓制的態勢只會強化,雙方矛盾不可調和。歐盟在敘利亞問題與烏克蘭危機上出現重大戰略失誤,使其在安全事務上日益被動,對美國主導的北約依賴性增強。以波蘭為代表的俄西部邊境諸國對俄羅斯形成的歷史恐懼心理根深蒂固,不可能消除,在軍事安全上依托北約是其未來唯一選擇。美國絕對不會放棄自己苦心經營的歐洲局面與大把外交籌碼,在可以預見的未來,美國主導歐洲軍事防御、壓制俄羅斯的戰略意圖不會受到任何實質挑戰。
第四,美俄關系存在表面緩和的可能性,但是雙方在核心問題上的對立態勢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其間最不可逾越的是雙方根深蒂固的“互不信任感”,這種意識形態深處的敵視是不可改變的。蘇聯倒臺之后,葉利欽政府試圖擁抱西方,但得到的回報是“痛打落水狗”式的敵意。西歐國家傳統觀念認為,俄羅斯永遠是真正威脅歐洲安全的敵人,對付俄羅斯的唯一辦法就是把它變為一個“永遠也不可能有威脅的國家”,這一態度與普京極富民族主義色彩的強國夢是根本對立的。美國在這個問題上只能選邊站,沒有真正可以利用的外交余地。
第五,退一步講,即便美國的確有誠意修繕與俄羅斯的雙邊關系,在重大原則問題上做出重大讓步,也得不到任何有足夠吸引力的“利益回報”。設想一下,即便特朗普政府以某種形式變相承認俄羅斯在克里米亞的主權要求,并且成功說服歐盟放棄對俄羅斯制裁,俄方也無法給予美國具有實質意義的“利益回報”,因為俄羅斯根本不具備全方位與美國討價還價的籌碼,拿不出可以讓特朗普迫切想獲得的利益。在敘利亞問題上,俄羅斯付出了極大的成本,并且局面基本由俄羅斯掌控,普京也沒有任何理由做出實質性讓步。作為一名在商海里搏擊多年的精明的企業家,特朗普最為看重的就是利益,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估計他不會真正有什么興趣吧。(高健 上海外國語大學美國研究中心研究員)
[責任編輯:郭碧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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