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世紀中葉,日本思想家福澤諭吉提出著名的“脫亞入歐論”。從字面上理解,“脫亞入歐”似乎是不屑于當亞洲國家,而加入歐洲國家行列的意思;但其實際意涵,要比字面意義兇狠得多。
歷史上,中國是日本的文化母國,朝鮮則是向日本傳遞中國文化的中轉渠道,也算是日本的半個文化母國,兩國又是日本的鄰邦,因此一部分日本人對于侵略中朝兩國多少有一點顧忌之心。福澤諭吉拋出“脫亞入歐論”,就是為了給侵略朝鮮和中國尋找思想和心理依據,讓日本國民解除顧慮,放手擴張。
福澤諭吉是日本思想界泰斗,日本軍國主義和擴張政策的主要鼓吹者。19世紀盛行于日本的“控制朝鮮論”“瓜分中國論”和“脫亞入歐論”,均出自此人。他認為:“國際關系自古以來都由武力決定,這不過是‘禽獸相接,互欲吞噬’。日本也是禽獸中之‘一國’……吞噬他人者為文明國人,被人吞噬者是文明落后之國!边@是由社會達爾文主義演化而來的弱肉強食的野蠻主張。
1884 年 10 月,當法國擴大侵華戰爭,中國東南沿海閩臺一帶面臨危機時,福澤在自己主辦的《時事新報》上發表《東洋之波蘭》的社論,預言中國將像歷史上的波蘭那樣被列強瓜分,期望日本也能搶占一份(臺灣全部和福建省的一半)。次年 3 月,他又在同一報紙上發表《脫亞論》一文,主要論點是:日本不必等待鄰國的開明進步,去與之共振東亞,而應脫開這些國家,去“與西洋各文明國家共進退”;對待中國、朝鮮沒有必要“因其為鄰邦而有所顧慮,而應按西洋人對待此類國家之辦法對待之”。這幾句話說到了許多日本人的心坎上,解除了他們的心理顧慮,幫助日本政府做好了侵略中朝的輿論準備和心理準備。用現在的時髦話說,就是福澤諭吉極大地釋放了日本的“侵略生產力”。
實際上,福澤諭吉的“脫亞入歐論”并非橫空出世,而是所來有自。早在幕府統治的末期,日本思想家吉田松陰就提出,對于日本同美、俄等列強簽訂的不平等條約,“吾方決不毀約,決不失信于戎狄”,而應“養國力,割易取之朝鮮、滿洲、支那”。吉田這一交好歐美而侵略中朝的“取償論”,說白了,就是“柿子專揀軟的捏”。可以說,吉田松陰的“取償論”為福澤諭吉的“脫亞入歐論”作了鋪墊,兩者前后連貫,一脈相承。
“脫亞入歐論”的出籠,適應了日本向中朝擴張的急切需要,因此迅速成為日本對外侵略戰爭的思想理論基礎。由此,日本一面想方設法向西方列強靠攏,一面肆無忌憚地向中朝發動侵略戰爭。甲午戰爭日本打敗中國,終于躋身列強行列,并后來居上成為侵略中國的急先鋒。
對日本來說,“脫亞入歐”不但是一個擺脫半殖民地而躋身列強的過程,同時也是在思想文化、價值觀念上向西方靠攏的過程。通過派遣考察團、派遣留學生、聘請西洋顧問、翻譯西方名著,以及同西方列強打交道,日本民族貪婪地學習西方文明,其思想文化與價值觀念逐漸西化。久而久之,日本人開始以西方人自居,時時處處與西方列強看齊。既然擠進了“西方貴族俱樂部”,日本人的民族優越感也隨之膨脹起來。一些日本學者鼓吹日本民族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優越于任何其他民族,應當統治全世界。侵華戰爭中,日本對中國的抗日力量進行攻擊之時,所用詞匯往往是“討伐”“膺懲”“掃蕩”和“治安強化”之類,完全是一副居高臨下的統治者姿態。這種惡劣影響,相沿成習,延續至今。(林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