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投行最初階段大獲成功,世界輿論從地緣政治解讀它的不少,其中中國媒體跟著起哄的也挺多。必須指出,對亞投行的“地緣政治解讀法”來自美國決策層和華盛頓的政治精英,這導致了美國相當程度的被動,同時也深刻誤導了世界上很多人看這一新事物的角度。
申請加入亞投行的國家數量遠超預期,而且這是在美國公開反對其盟國加入的情況下發生的,這些意外刺激了國際社會的政治想象力。從道理上說,世界上很多事情搞得很大很轟動時,都會有政治意義附加上來,亞投行也不例外。
亞投行是對國際金融秩序有所觸動的事件,金融秩序又是國際秩序的基礎框架之一,當美國力圖固化原有金融秩序,而在一開始對亞投行采取抵制態度時,這件事的政治味道日漸濃厚和突出。結果是美國高估了自己的號召力,在亞投行問題上失了分。
在美國轉變態度,表示愿意推動世行等與亞投行合作之后,相關“政治游戲”隨之告一段落。這段“插曲”當然不會像一顆流星劃過天際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它的余音會長期縈繞在國際政治領域,對人們今后的思考和行為產生影響。
但是這樣的后續影響決不應被夸大。亞投行不能被看成是地緣政治的標志性事件,它也不是測量中美實力此消彼長的里程碑。它的確顯示了美國霸權的局限性,但它決不是衰落的美國霸權可以逐漸被另一種霸權取而代之的象征。
中國能突破美國阻撓,把亞投行的朋友圈搞得這么大,是因為中國認真把這一多邊金融機構當成合作共贏的事情來辦,以高度開放姿態將地緣政治因素降到了最低。美國將一件大好事硬生生往地緣政治上硬扯很不得人心,因而“失道寡助”。
中國今后在“主導”亞投行的過程中,應當堅持就金融論金融,以貿易談貿易,切實履行最初的承諾,致力于將亞投行辦成超越任何單一國家利益的國際性機構。如果中國因為華盛頓“玩輸了地緣政治”,自己“乘勢擴大戰果”,借亞投行大打地緣政治牌,那么我們不太可能會有新得分。情況很可能是相反的:我們會跌比美國更大的跤。
從一定意義上說,競爭是人的天性,中國這一次圍繞亞投行做得很體面,成果顯著,美國的搗亂最終讓自己難堪,我們的輿論為此很高興,一些人順勢揶揄美國幾句,這些總體上不能算不正常。但是中國的學界應當高度清醒,不應在輿論的興頭上“順勢潑油”。
近日有媒體通過訪談節目得出結論:歐美板塊正逐漸向歐亞板塊漂移。對這種過于輕率的說法,學者在評論時應慎之又慎,避免誤導中國公眾,向外部輿論發出不正確的信號。
中國復興是個漫長過程,中國主導的經濟事件會不斷受到來自外部的地緣政治審視,而且客觀上說,它們的地緣政治意義在很多時候的確“不是零”。這種情況下,中國一定不能被外部牽了鼻子,把經濟事件變成我們與外部的地緣政治互動和博弈。我們有必要淡化它們的地緣政治元素,堅持專注于經濟本身。
經濟是中國的優勢,也是我們走向世界的主要抓手。地緣政治有時看上去像抓手,其實它往往是藩籬,也可能成為沼澤或陷阱。合作共贏從未收錄到西方傳統地緣政治概念的詞典中,但它卻漂亮地穿透了零和思維的固有陣地,預示了不同的未來。中國今后的成功或許就取決于我們能否把合作共贏這條路拓得更寬廣,走得更通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