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韓裔女文化部長弗勒爾·佩爾蘭最近陷入一場尷尬:被批“沒文化”。事情起于法國作家莫迪亞諾獲得2014年度諾貝爾文學獎之后,佩爾蘭盛贊莫迪亞諾“向全世界”傳遞了法國的文學影響力和活力,又稱“對莫迪亞諾的作品深感欽佩,得獎實至名歸”。在接受電視訪問時,佩爾蘭提到曾經跟莫迪亞諾共進午餐,說莫迪亞諾是給她印象最深刻的人之一;但是,當被問及最愛他哪部作品,她連一本也說不出, 并承認自己過去兩年里沒讀過一本書,只看了很多會議紀錄、法律文件、新聞報道等。
“向全世界”傳遞了法國文學影響力的莫迪亞諾,竟然沒有影響到跟自己一起吃過飯的本國文化部長。節目播出后,在一向重視文化藝術的法國引起極大反響,網民在社交網絡上紛紛留言,對身為文化部長竟兩年沒看過一本書以及對莫迪亞諾作品毫無認識感到非常驚訝。法國文學界最高榮譽“龔古爾文學獎”評審之一的杰隆以“可悲”形容此事,指文化部長有責任鉆研文學,慨嘆“我們生活在一個文化不被認真對待的時代”。時事評論員阿斯科諾維奇批評,佩爾蘭與法國文學成就脫節是“野蠻”行為,指她身為文化部長卻沒文化,根本不稱職,要求她下臺。一些網民則因佩爾蘭的坦白而為她辯護,雙方因此而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論。
法國人的文化自豪感是很強的,因此,“文化部長沒文化”,在法國人眼里是嚴重的“文化事件”,是很丟面子的事情。外國一家媒體說,“巴黎——在誕生了薩特和莫里哀的法國,文學知識被認為是明智的標志,如果你是負責該國文化預算的那個人,或許更是如此。”
今年4月25日世界讀書日,新華社發布的2014國民閱讀調查數據顯示:2013年法國以人均20本的閱讀量排在以色列和日本之后,列世界第三。法國人對閱讀的熱愛可見一斑,文化部長不讀書引起那么大的反響就不難理解了。
佩爾蘭在為自己辯解時說,沒有時間“為消遣去讀小說”。在中國,早個若干年,讀小說是“看閑書”,是不被鼓勵的行為。那時的中國人普遍貧窮,實用性的閱讀才受鼓勵,所以有“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說法,讀小說消遣,是有閑階級的勾當,生活不富裕而“看閑書”,是不求上進的表現——“看閑書”是一個貶義詞。其實,直到現在,仍然有“文學有什么用”的疑問。
前幾天朋友圈里有人轉發了一條微信,好像是一個文學研究者的一段話,說有人看到“落葉”,內心會有感觸,會有情感變化,能享受審美的趣味,而有的人什么感覺也沒有;結論是:懂文學比不懂文學要幸福。其實,這個例子完全可以用來證明相反的觀點:懂文學的人內心更敏感,感受更多,比不懂文學的人更痛苦——說到這里,才觸及到了懂文學與不懂文學的區別:以文學的價值觀看來,這種痛苦,恰恰是幸福。
雖說叫“文學”,其實“文學”不是一門專門的學問。小說、散文、詩,他們共同的使命是,用審美的方式記錄、描寫人生,描寫人的情感、感受等內在的生命活動;閱讀,就是用你的心感受他人,如果一定要問文學有什么用;也許比較恰當的回答是:文學讓人們互相理解,讓心靈不再互相隔絕。對沒有這種需求的人來說,文學仍然是沒有用的,而文學仍然想在這樣的心靈里喚醒這樣的需求。文學的最高的使命在此。
一個對一國文化發展負主要責任的人,兩年不讀一本文學書,法國人為此而不滿,是可以理解的。(戎國強)